学习老师《从莺啼序看传统诗词创作九（声调排列） 》

龙家小院

考察吴文英另两首词“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近玉虚高处，天风笑语吹坠”，从句法看，仿佛也难判断此处“细”字是该处理为韵脚，还是该搁为暗韵，但从包括用韵在内的格式一致性上看，另两首都没有在此增韵的意思。

龙家小院

由此说明，此处的句法是自由的，完全视语义情况而定。

龙家小院

此处的韵不属于基本韵，其有无亦是自由的，还远远够不上词调格式、结构中不可变通的关隘。

龙家小院

仿照填词也就毫无必要在此处过分纠缠。这也说明，此处原来的曲调是允许它的词，做出这般变化的。

龙家小院

又可见龙谱在此处的处理是强于钦谱的，故陆词“交亲零落如云”句中“亲”字是否藏韵则不必拘泥。同样，龙谱把《沁园春》处理为“亦有于过片处增一暗韵者”，也还是较妥当的。

龙家小院

比钦谱《凡例》中所说韵“有短韵藏于句中者”，认识更早的南宋沈义父《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叶。”

龙家小院

其中“不惟读之可听”，说明古人早就认识到了句子中有无藏韵的听读感受，唯“不可以为闲字而不叶”这句话，也因此迎刃而解了。

龙家小院

又联想到前面说的“逗”上用韵问题，还可以有这样的疑问：上首陆词“交亲零落如云”中“父亲”二字是不是逗上用韵呢？它在形式上与所谓“二字逗”的“试问”、“谁知”、“哪堪”、“岂料”有何不同？二字逗的“岂料”与“又岂料如今馀此身”中的三字逗“又岂料”有何不同？甚至这里的“又”单独作为一字逗来看更会怎样？

龙家小院

再例如下面毛泽东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其中“看”字，是不是与后面“遍”、“染”有韵的相互呼应效果呢？人可以不这样认为，却不能否认这些。

龙家小院

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龙家小院

毛泽东《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龙家小院

比较毛泽东这两首《沁园春》，不论声调排列还是领字拈声，都与上面古人之作有差异，且此二首对照亦有差异。

龙家小院

查钦定词谱并不能将其完全归入哪一格哪一式，然细考又未出古人词调大致结构之外。再品读“携来百侣曾游”与“江山如此多娇”两句，因用声用韵一致，作用人的听觉也如出一辙，但品读“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与“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并逐句分几个层次体验，前者带韵的节奏顿挫感和后者不带韵的节奏顿挫感有显著不同，前者句子之间的音响照应密不透风，后者则疏疏宕宕，因此二者各给人带来不同的听觉美感效应。

龙家小院

这与前面辛词“青山意气峥嵘”与陆词“交亲零落如云”，通过比较而带给人不同的听觉感受又明显地一致起来。

龙家小院

3、声调排列和韵
声调排列和韵之于词，既是词调关于形式上的格式问题，也是词汇选择、情感抒发、意趣表达等关于艺术上的功能问题。

龙家小院

前者是词调本身带来的，是创作的皮毛，后者是人赋予的，是创作的精华。毋庸置疑，声调排列和韵都有节奏停顿和听觉截断的形式美感意义，也有结构上起承转合的语言功能意义，还有语义分割和意趣使然的技巧意义。

龙家小院

这三重意义，都不是简单地框于具体的一格一式就能够满足的，必定要通过在一定的允许空间内加以适度为我所用的个性变化，才能体现词的价值，乃至艺术价值。

龙家小院

一首词只具有词调的属性，并非代表它的全部，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存在意义，还只是停留在物质包装阶段，仍处于死的境界，称不上有活的灵魂。

龙家小院

除此之外，它更应是表情达意、丰富人的情感生活的工具，这才是词的活的境界，也是千百年来词的这种艺术形式生命力之所在。

龙家小院

声调排列和韵的这三重意义都指向它们的功能，共同作用于人的创作实践，因而就出现了形形的声调排列变化和用韵变化的情形。

龙家小院

这种情形，是从词调应有的空间到达它活的境界，进而产生一首首生动具体的词的必然结果，否则一首词要么流于简单的格式化而味同嚼蜡，要么与词调关系不大，似是而非，只好另当别论。

龙家小院

在这三重意义中，韵和声调排列的不同在于，声调排列组成词调的结构以适应曲调的结构，不同的结构反映不同的词调属性，是词调决定声调排列的结构，而不是相反；韵必须通过声调排列，才能具有影响词调结构的功能，才能加强或改变词调结构围绕起承转合的美感效应。

龙家小院

韵既服从于词调结构本身，是声调排列自然的结果，也服从于词调空间所赋予词的个性化要求，是主动用韵的结果。

龙家小院

声调排列所关系的是词调属性及其意义，它的美感依曲调的美感而存在，韵则是声调排列听觉美感的直接体现，既是对曲调美感的加强，也是声调排列听觉美感的不可缺少的重要符号。

龙家小院

除此之外的那些不从词的创作出发的声调排列，也可能具有一定的听觉美感效应，但已经和词这种语言艺术形式不再相关了。

龙家小院

自秦以来，古乐府一直是采集、改编和仿制民间音乐、曲调和诗歌的机构。这让词调始从以带有曲调这一演唱形式的烙印的面目而传承下来，及至有自度调配词、自度词配调现象出现，也未逃出词调与曲调的这一关系。

龙家小院

这是词的最根本的特点。这与现代作词作曲现象中所谓“词配乐”的情形，形式上是恰恰相反的。

龙家小院

一首歌词可以由不同的曲作家配上不同的“调”，会产生不同的风格、流派，乃至完全不同的音乐样式，这是歌词留给作曲的空间。相反，在一个“调”下，配以不同的歌词，其歌词本身的内容、风格、情调也许千姿百态，但演唱起来其旋律和节奏应该是大同小异的。这一“大同小异”的存在，正是曲调留给词调的空间。

龙家小院

例如在上世纪70年代后期，由马金星作词，吕远作曲的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泉水叮咚响》。

龙家小院

在相同的乐句内，演唱时就有“这就是我愿他时刻紧握手中枪”，“这就是我在他身边轻声歌唱”，“那就是我日夜祝他身体健康”等几种情形，且句子内部字数、声调、节奏也不尽相同，但均不至于影响演唱和听赏的和谐感受。这和传统填词的道理无疑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