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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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壕沟之趣,我最后一块乐土,我的龙江源】
(2015-8-2下午绥化)
棚户改造是一股怪风,邪得很,扒倒一大片,又滋生出一大丛。
城镇化成了一棵大毒草,遮天蔽日,是那无限高楼,把天空分割得四分五裂。我们被关进了鸽子笼,这时,我想到了故乡,那里,充满着最后的自由,还有流水的声音——我的大壕沟。
早年的北大荒,那瓢泼的雨,那无极的雪,那时代的故乡是水做的。水,血脉一样,无限个细小的分支,毛细血管扩散到这片水土各处,黑土地便有血有肉起来。我们就和它同呼吸、共命运了。
我们身边的一棵草,一粒泥土,一粒种子萌芽,或一颗果实坠落,都能深入我们的骨髓。我们和这块冻土紧密相连,我们是那一茆茆的丘陵,是那旱涝保收的庄稼地,是那万千条红柳沟。壕沟之趣,在于人气,地气,心气。
曾记否,我的乡村是水的世界,沟子汊子多么丰腴。悠长的壕沟,如一条曲曲弯弯的美女蛇,幽幽哉纵深,千回百转,村落星罗棋布。就是这,发轫了村庄,炊烟扑簌在寒潮里,跌宕在庄稼棵之间。就是这,发轫了天涯海角,青纱帐幽远,大雁幽远。
我的大壕沟,总有一股活水,和父亲的烟袋一样,没有消挺的时候。雪来了,滚滚寒流,迅速席卷三千里江山,群鸟大迁徙也就一夜之间,鸟去山空,旷野一片寂静。这时候,大地上找不到它,就是最大倍的地图上也找不到,它是白山黑水的末端,它是滔滔不竭的龙江源。黑龙江的“源头”不在外蒙,就在我们身边,一滴滴骨碌碌丰润的露水,一瓢瓢浮着冻冰的老井水,一缕缕十字腊月生满白毛的呼吸,那才是龙江源。
村庄有多大年纪,壕沟就有多大年纪,其实早在村庄之前,它就静静躺卧在那千百年了。它的故事好悠长,从太爷爷开始,从我们记事的时候开始,已经记不清穿越多少辈份了。正是千百万条这样的柳条沟,生长在大平原上,给这块寒地冻土带来了丰收,带来了血脉相传。什么是物华天宝,这就是。什么叫最好的家传,这就是。
大壕沟!你身处这块坦荡荡的平原,何必向往高川;你身处这片浩荡荡的林海,何必神往天堂。那柳蒿芽,多么野性粗辣。那小根蒜,多么清脆燎牙。那芨芨菜,那婆婆丁,还有那老牛矬,不都是乡愁么。我的大壕沟,四时变化着颜色,一年四季也都是乡愁。
小时候,故乡山雀子特别多,春天里,沟边壕沿儿,处处闻啼鸟,是下铁夹子猎鸟的好季节。冬天里,山雀子风一阵雪一阵,满天空呼呼的飞,形容铺天盖地都不为过,孩子们满冬天用笼子滚鸟,那时代谷穗子也大也多,鸟儿们爱吃。壕沟里的童趣说不完道不尽。
壕沟里的味道,品不尽尝不完。年年岁岁,那里野生着各种小杂鱼,比如大草根、小柳根等等。鱼虾的名字也沾满北大荒的味道。雨来了,滔滔牤牛水,半个夏天几度涨潮,一眨眼就立秋了,庄稼即将拉开金黄的大幕。
一个大夏天养足了秋膘,那鱼好肥美,如果是冬天,则是赤裸裸的冰鱼了,味道更肥。但肥而不腻,那才是日子,才是绿色的味道。
大壕沟边上生满了炊烟,也生长着拙朴的爱情,就像沟帮子上的野花,泼辣,粗野,迷人,毫无遮拦。
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松嫩丘陵,不像三江平原那样地广人稀。俺们那更是寸土寸金,把大壕沟都垦没了,开始是围垦,后来直接就砍光柳条子,直接翻成生荒地,自此红柳沟消失了。
雨来了雨走,还裹走大量耕土层,在那些大拐弯处,或落差大的地方,打成了吊水楼子(深壑)。试想连雨水都吸附不住,还能留住飞鸟么,也难怪野物都奇绝地消失了。
我们需要粮食,但更需要原生态的大壕沟。有了它,乡愁才丰腴健美,故土才有烟火气。
我的生老病死,我的爱恨情仇,我的前生来世,我的冻土村庄。我奔驰着大马车的冰河大道,我的高粱花子,我的一壶老烧锅酒,我的龙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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