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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的一夜绝唱（散文体小说） （一） 一轮圆月贴在天上，照得大地清冷冷的。有道是月色如水。 月光下，一座座军人的帐篷，在如水的月光下泡着。月关洁净，纤尘不染。 这月光下，没有人约黄昏后的浪漫，也没有执子之手的多情…… 这儿，不是温柔之乡！ 这里充满了鼙鼓，激荡着号角，有金戈铁马的嘶鸣，这些声音在月光里回旋，没有散去的时候。 这儿，是激战的沙场，是楚汉决战的战场。远处是刘邦的雄狮、而这里仅仅是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兵。 这个月夜，是项羽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这年他才三十岁。有月色为证。 要知道，项羽不是懦夫。他成为霸王时，才二十六岁！是一个劲头十足的青年！ 历史就在这个青年人的热血里改写，局势在这个青年人的智慧里改写，世界在他的大声叱咤中，在他的剑光闪闪中，什么百二秦关，什么祖龙功业，什么大秦铁骑，什么战将百名，全都如摧枯拉朽一般，被他一扫而光！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辛苦经营的王朝，刹那间灰飞烟灭。 章邯带领的二十万铁骑，旌旗烈烈，横扫诸侯如卷席，瞬间也被项羽躯干的无踪无影…… 一切强大，一切无敌，一切神勇，在项羽面前，都是黯然失色！ 暴秦与其说是诸侯灭绝的，不如说是项羽一手消灭的。 那个刘邦，能够笑呵呵地进入关中，衣袖飘飘的进入咸阳，拥着美女，坐享帝王生活，也是全靠项羽的赐予！ 项羽打败强大的章邯，敲响了暴秦的丧钟。没有项羽，也就没有汉家的三百年基业。 刘邦的功绩，是站在项羽肩头上完成的。刘邦的功业，全靠借助项羽，借助项羽的神勇无敌！ （二） 由于争夺皇位的缘故，刘邦和项羽最终成为敌人，成为疆场搏杀的对手。 项羽固然神勇，但是他绝不是刘邦的对手。项羽和刘邦做对手，本身就是一场悲剧。 以品格分，项羽是君子，刘邦是地痞。 君子一切行之以大道，取之与原则，出手行事按规则。可是地痞从不讲究这些。地痞没有道德底线，一切以获利为前提。你看，项羽签罢“鸿沟条约”，一挥手带着大队人马回到彭城。刘邦呢，口血未干，马上毁约，带兵袭击！ 有句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这话用刀刘邦身上，也是最恰当不过的。 项羽败于刘邦，不是项羽无能，也并非刘邦多么聪明。君子与小人对峙，君子常常多败，小人常常多胜。因为君子不愿意用小人的卑鄙手段，而小人则相反。 项羽和刘邦，不是一个道德水平上的人！ 项羽带领的是一个君子集团，在征战中保持人性的本色。他的江东八千字第，随他纵横来去，没有一人退下。是因为项羽以情待人，以真心待人。 而刘邦是以利待人，刘邦的手下都是要钱，要土地，要女人的，物欲极强，没有尊严，因此刘邦可以“轻侮”他们，只要给利益，就不会担心他们会离他而去…… 刘邦可以拿部下的帽子当尿壶； 可以骑在部下的脖子上当马走； 可以当着部下的面与情人调情…… 这些，项羽绝对做不出来。项羽的身边，都是铁血汉子，他们互相尊重为兄弟。而刘邦身边就是一群奴才，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三） 项羽最缺乏的，就是刘邦那种地痞般的冷酷和无奈。刘邦一旦打败对手，就任意蹂躏对方，包括对方的妻子！ 魏王豹投降刘邦，被刘邦指使手下杀死，自己却强占了魏王豹的妻子。赵王张傲归附刘邦，被刘邦经常吼骂…… 刘邦的妻儿父亲被项羽以前抓住过，但是刘邦一点不担心，因为这个地痞知道项羽不会有下作行为。他知道项羽是君子。君子做事讲究堂堂正正。 也曾经有一次，刘邦的父亲被项羽要挟，项羽对刘邦说：“你再不投降，将你父亲煮了！”刘邦用一句话就轻松打败项羽：“吾两人受命于怀王，‘约为兄弟’，我父即你父，你把他煮了，请分我一杯羹汤！ 项羽立马不敢动手。他没有料到世间竟有如此冷酷之人。项羽致死也没有想出对付无赖的手段。 在那礼崩乐坏的年代，高尚与卑鄙一旦相遇，高尚都是必败的。这是人性的悲哀，也是道德文明的悲哀！ 那时候，刘邦很时善于用金钱美女拉拢部下，可惜这些项羽做不到。 两个人，一个蛇性，一个真有几分‘妇人之仁’，正是这个妇人之仁，让项羽变得高大起来。 刘邦在逃跑的路上，竟然将儿子刘盈与女儿鲁元公主从车上踢下，以减轻车的重量，自己跑快点。夏侯因救起鲁元公主，刘邦竟然拔剑要砍夏侯因。极度的自私，使刘邦成了冷血动物！ 这种做法，项羽绝对是想不到也做不出的！因为项羽懂得用道德和高尚来约束自己，所以项羽必定败于刘邦。项羽不是败于刘邦，是败于无赖，败于无耻之徒。 （四） 楚汉相争，刘邦与项羽对峙了四年，终于走到了公元前202年，走到了这个月色下的夜晚。这一碗，是项羽最悲壮的一晚。这一晚，也是历史上最悲壮的一晚。 英雄，走入绝境。生命，已经尽头。项羽抬眼四顾，汉军盔甲在月光下闪耀，匝地而来；项羽侧耳四听，月下，楚歌声声不绝，催肝裂肺，断人肝肠。他哪里知道，这是刘邦指使张良学唱的楚歌，用来瓦解他的军心。项羽长叹：汉军皆占了楚地，才有楚人的歌声迭起…… 项羽，此时感到自己已经是最后关头。在这最后的时刻，项羽没有忘记做人的本性，他没有放弃爱心，为战士担忧，为恋人担忧，为战马担忧……项羽作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多少英雄，以马为物，赠与他人！在历代英雄史中，只有将战马当朋友，当战友的，才有对部下的宽厚和微笑！ 项羽来到乌江边上，将与自己同生死的战马赠与乌江亭长。为战马找到一个善良的人家，为马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他才放心的去了！ 那一夜，还有一个绝色女子也走到生命的尽头。 虞姬始终跟随项羽，长发飘飘，出没战场，出没在如血的夕阳中。她见个项羽指挥三军的气势，她见过项羽飞马出阵的雄姿，她含情脉脉，送项羽走上巨鹿战场，走向二十万秦军的大阵，也曾秀发飞扬，迎接项羽的凯旋归来…… 她是他的红颜，是他的知己，是他的最爱，是她的牵挂！ 此刻，在乌江边上，她在为他的知己含泪歌舞：“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歌罢，拔剑自刎！鲜血飞溅，虞美人开花！一地血光，掩饰悲壮！ 她以自己的死为项羽送行，为他断绝后顾之忧。可是她忘记了，是他的唯一，她死了，他的支柱也就断了…… （五） 此刻，项羽已经失去了一切，包括她。项羽不需逃走，但也不会苟活下去！ 他完全可以回江东，可以东山再起，可以卷土重来…… 但是他没有这样去做。 项羽选择退出。这个世界，不是他想要的，也不属于他。 项羽有一颗羞愧之心，有一颗知耻的心：“我无颜见江东父老！” 一切高尚，都是建立在知耻的基础上的。 一切人格，都是建立在愧疚之心的基础上的。 项羽站在乌江边上，望着明月，发出爽朗的一笑。那一笑高悬于良心的天空，成为历史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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