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走在田埂上（散文）

黄金山

赤脚走在田埂上（散文）

乡村进入五月，气温就升高起来。男人们开始穿上短袖，短裤或菲薄的衣服四处走动，女人们也都穿起群子在田野里招摇。每当看到这些，我就想起我童年赤脚走田坎路的岁月。

早年的乡村。那时每至春夏，不论男女老少，大都是赤着一双脚板下地，当然也有穿草鞋行走忙活的人。我的父母属于爱打赤脚的哪一类人。打赤脚走在田坎路上，脚板与土地毫无芥蒂地厮磨亲融，给人一种清新的滋味。暑日里，男人们干脆在地里里半裸身躯，由阳光任意濡染。父亲说：这样做是天人合一。其实是当年乡下人们率性无拘、苦中求乐的一种行为常态，是乡野生活的一份自在怡然的简朴意境。

我七岁时，担任家里打猪草的任务。母亲为了全家人有油吃，就自己养猪，母亲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农活，我就协助母亲养猪，担负起打猪草的责任。那时节粮食仅够人吃，是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养猪的，一把糠俘，半背猪草。把猪草砍碎，撒上糠俘搅拌一起，让猪去填饱肚子，给农家长膘。

田坎两边猪草多，又没有荆棘和刺条，我们便打着赤脚，背着背篼去打猪草。田坎是被插秧时节铲过一遍的，长的猪草很嫩，有红花草，有鸭脚板，车前草，九里光，折耳根，野芹菜，鱼秋串，狗牙菜、鹅儿肠等等，都是猪喜欢吃的草料。不要多久我们就可以打满一背，这时我就放下背篼，专门来用脚走田坎路，享受脚板与草茎、泥土摩擦的美滋味！享受那“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的美好环境，是享受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直到我在田坎路上走完七八个来回，享受够了这种特殊的滋味，我才背着猪草回到家里。这时太阳也刚好下山，母亲们也就收工回家了。

有时我也和母亲一起赤脚走田坎路。母亲说：“天刚好下过雨，趁地湿乎，你去给我打伴，把那田埂边上种上萝卜。这样做占天不占地，很划算的。”母亲拎着菜籽，我拿着小铲子，我们娘两打着赤脚，在暮春雨后的小路上姗姗而行。这时，我们可以看到“雨余蹄道水如杯”的意趣了，田坎小径经了牛的踩踏，低洼处有如杯盘，雨水一汪一汪的，我赤着脚跳来跳去的走，就像跳摇摆舞一般。母亲叮嘱说：“小心滑倒！”可是我却毫不在意，任然舞蹈着走路……

母亲在田坎上种菜，我在一边继续赤脚走路玩耍。母亲说：“小心踩到烂泥坑！”母亲话音未落，我的一只脚就踏上了田埂的断裂处，脚板徐徐的深陷进去，黑黑的泥土和水就埋没了脚踝，湿乎乎的土贴在脚心上钻入脚丫里，痒痒的，像是做足疗的一般的感觉。好在坑洼不太深，我一使劲就可以拔出脚来，脚板上沾满稀泥，感觉就是一双胶靴！

回来的路上，我仍然还是没有穿鞋子，让脚板和土地亲密接触，感受泥土的伟大！中国神话传说中，那时没有人类，是女娲娘娘用泥土造出男人女人；《圣经》里也有传说，上帝用泥土造出人类的始祖亚当夏娃的：“上帝用地上的泥土，将生气吹在他捏造的人的鼻孔里，那泥人就成了有灵魂的活人，名字叫亚当。”上帝还对亚当说：“你本是泥土，仍要归于泥土。不过让你去活几十年时间！”亚当也就同意了。人是来自泥土，归于泥土，可见土地是人类生命的本源！为此我爱土地，每年夏天，我都要赤着脚在田坎路上走几回。

把自己的根深入在土地里，永远做个不忘根本的“老土”！

如今村里的大多数农民不种地了，年轻人和壮年人都到远方去“打工”挣钱了。种地的都是花甲以上的老人，这些老人虽然嘴巴上在抱怨做农业种粮食成本高、收成后卖价也低，劳累一年就落不到几个汗珠子钱。但是在骨子里，他们对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怀有无法割舍的深情厚义。哪怕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日渐衰老，体力不支，但总是要倔强地要种几分一亩地。老人们依旧保持着传统，打着赤脚，铲出田坎，种上菜苗，这样的亲历亲为，不辞艰辛，潜心躬耕于垄亩，日复一日种着“绣花田”。那是老农民们酷爱着土地不辍农耕，土地是他们生命的寄托，精神的皈依，与土地一脉贯通的缘系。

我四十五岁那年，也离开土地，到遥远的一个城市打工。待遇的确不错，比在农村种地收入钱多几倍。可城市再好，我们打工的人终究是没有根的浮萍，心里老是充满飘零的感觉。白天不踏实，夜里睡不着就想家，想那一条镶满自己脚印的温馨田坎。想那田垄上那些瓜菜禾苗自在拔节生长、瓜果挂满棚架的欢喜模样。想着想着，泪水便悄然浸湿了枕头。

我终于不愿意打工了，毅然辞别那个“工资”，回到乡村的老家，踏踩着滋润的寸寸故土，品享着亲情乡情的丝缕温暖，一颗心都要欢喜得融化了。回到老家，我就迫不及待的脱下鞋袜，赤脚走上了童年的田坎路……

云迹天涯

欣赏佳作，问好忘忧草常管！

止水轩主

赤脚走在田埂上，与土地的深厚感情，溢于词表！精彩散文！欣赏大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