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青春淬火@逮石蛙+

柳畔枫叶

C青春淬火@逮石蛙+

    上山下乡第三年，知青陷入窘境。工分难籴口粮，囊中羞涩经常空无一文；无一畦菜地，吃菜成为奢侈之为；长年不闻肉味，思荤若渴。农民林振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决定带我逮石蛙。他对我说：“逮石蛙翻山越岭途苦，穿过树林苦，跋涉山涧苦，不知你能不能承受？”我拍胸脯保证无惧困难。

    “做什么准备工作呢？”我问振镜。 “先弄明火。” 什么是明火？原来农民一年一千多工分，折百来块，养一家子，囊中如洗，哪有钱买一粒2毛6分的电池？唯有自力更生、就地取材解决问题。等到农闲，我们携带柴刀、筐子，到后山弄明火。振镜走到一株横倒的油松前，用柴刀削树干，木片起卷的，红褐色，满渗松油。振镜说：“没有明火，黑灯瞎火的怎么走路？再说逮石蛙也须明火，石蛙一见明火，一动也不动。这时，一抓一个准！”我禁不住说：“真的，太有诱惑力了！”诱惑力让我盼晚上早点来临。

    夜幕终于降临，一弯新月缓缓升上夜空，它淡淡月光洒向群山，洒向蜿蜒的山间小路上。振镜和我举着明火，带上布袋，一前一后踏上行程。我问：“到哪里逮石蛙？”振镜答：“大山圩！”我又问：“几里路？”振镜道：“一个半小时路程！”我们不紧不慢走二十几分钟，地标性老松出现面前，已到达浮来格。浮来格，多么熟悉的名字，此地衍生的往事浮现脑海：知青幼传、建国、焕鹏、鼎新和我到此砍柴，砍倒五根枯树后，肚中食物耗光，饥肠辘辘，浑身无力，坐着喘气。“椎子，烤熟可食！”建国发现新大陆，大声嚷道。大家拣椎子，放置浅坑，平铺薄薄的土，拾柴枝生起火，从地上往下反烤椎子。几袋烟工夫，香味扑鼻，椎子烤熟，大家狂吃！真是饥火烧肠时刻，土产胜过美味佳肴！……今晚，倘若逮住若干石蛙，打打牙祭，定如品尝王母娘娘的盛宴，口感肯定胜过咀嚼椎子！一过浮来格，我问振镜：“听说野猪很凶，来了怎么办！”振镜道“有明火，野猪不敢来！”……我们一路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到达一坨巉岩怪石，这是大坑的地标。大坑，难忘的大坑，一年前往事浮现脑海：振镜带领知青到此地栽地瓜苗，夏天赤日高悬，热浪滚滚，劳作一阵，口干舌燥，哪里弄水？振镜说：“不怕，带你们吃杨梅！”说完，率我们越过一山岭。哇，杨梅树星罗棋布！淡红的、深红的杨梅挂满枝头，像一盏盏小红灯。我们放开肚皮吃杨梅，将望梅止渴化为啖梅止渴！……今晚，倘若逮住若干石蛙，以农民送的红米酒作饮，肯定胜过狂啖杨梅的痛快！继续前行，大坑已在身后。我问振镜：“听说大山出现老虎，倘若碰上老虎，我们赤手空拳，岂不遭殃！”振镜道：“老虎和野猪一样，一见明火，都躲开了！”……两人话匣子一打开，便止不住，时光从话语间流过，终于看到竹林，竹林是冷水坑的地标。冷水坑，口福地，春天往事浮现脑海：毛竹清秀挺拔郁郁葱葱，参差耸立山坡上。竹笋鹅黄色的，隔三差五一枚，仿佛是林立的小宝塔。我和振镜来此地挖竹笋，无料挖出一条蛇，打死后回家炖汤成为美味，肉虽不及鳗鱼细嫩，汤却清甜无比。……今晚，倘若逮住若干石蛙，以其炖汤，口感肯定胜过清蛇汤！

    夜晚，四周静谧安详，镰月洒下恬淡如水的清辉，大圩山朦胧的山影越来越近。行走八九里，脚酸腿痛，方见到目的地，八字还未一撇，不知要吃多少苦。改善伙食，并不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简单事！

    “到大圩山了”振镜说，“沿着山涧往上走，就能逮到石蛙！”我们走在山涧中，两畔或是参天大树，或是矮小的灌木丛，或是密不透风的茅草……脚下微小的溪流清澈透亮，轻轻流淌而过，鹅卵石圆不溜秋，静静躺在涧底，任微微水流抚摸全身。振镜捡一树枝，权当拐杖。我开玩笑说：“振镜，你未过四十，拄什么拐杖？”振镜道：“拐杖是随手用的，主要是搅断蜘蛛网！”边说边走，碰到一大树干横于小涧，人弯腰方能过去。我正低下头，振镜立即说：“慢着，我先搅搅蜘蛛网！”说完，他将树枝朝树干横扫几下，看树枝空空如也，便说：“已经有人逮过石蛙，今个儿不能丰收了！”

我和振镜小心翼翼、不动声响地朝前走，突然，振镜低声说：“明火照准石蛙！”我举高明火，斜照石蛙，石蛙呆立不动，振镜三次出手，连逮三只，装进布袋。我们沿着山涧上溯而行，乱石中几个石洞，振镜伸手去掏，都空空如也。他丧气地说：“准是这个月有人逮过，不然不会几个石洞空无一蛙！”我们又继续前行，明火快灭了，振镜添二三枝松油木，火大起来，山涧明亮起来。走几步，面前一堆嶙峋怪石，平手处黑乎乎一个洞，振镜说：“你试掏掏！”我朝洞里伸出右手，捏住一软乎乎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只石蛙。接连四回，掏出四只石蛙，收获真不小！石蛙清甜，胜过青蛙；石蛙滋补，胜过绒鸡，回家有口福啦！我们又在涧边，逮住不少只石蛙。最后，遇到一个比较深的石洞，我手伸进去，一只滑滑的东西伸出来，原来是一条蛇，我：“啊！”惊叫一声，手缩回来。我对振镜说：“太可怕了，我们不逮石蛙了！”于是我们收拾行囊，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点一下，共抓十几只石蛙。

    到家时，一弯新月正在斜空。我们将布袋里的石蛙称一称，共三斤半，每人分一斤十二两。炖上石蛙，一饱口福，将长期思荤的渴望一扫而光！

       2023.12.25.   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