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淬火青春@挑战#

柳畔枫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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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劳动是一道绕不过的坎。唯有接受挑战，过劳动关，方能成为合格农民。

当时，我未满16周岁，身单体薄，像根矮竹，肩挑背扛力不胜任。首回劳动，农民照顾我牵牛。山区梯田一层层，其中不乏不规则的月牙状水田，牛不识路，非得人带牛由外往内犁。牵牛看似轻松，其实不然。水田中埋伏一洼一洼像沼泽的瓮子口。失足下陷，浅则没膝，深则没腰，深的瓮子口直没脖子。一天不知趟多少路，牵牛犁多少水田，陷多少水坑，方可评上4分工分，一工分值9分2厘，可买4个鸡蛋，寒碜不！即使壮劳力一天工分所得仅可换10个鸡蛋。劳动交换价值低是山区普遍状况。

牵牛经念完，念翻田经。翻田抡八斤重锄头，上朝天，下朝地不停挥舞，将肥面翻底，让水稻根系汲取养分。抡锄动作简单，却是耗力活。农民一上一下翻成地瓜垄，一垄一垄的，如大海波涛起伏。我使出吃奶力气，翻垄像决崩的小堤，毫无规则惨不忍睹。完后评工分，仍旧4分，不及全劳力一半，分数悬殊说明我与农民劳动能力差距巨大。

插秧属技术活，农民左手钳秧，大拇指一拨，分出一小簇秧苗，右手一插，一插……人一步一步往后退。半晌，几行翠绿秧苗好比国庆阅兵队伍整整齐齐，令人一眼望去心清气爽。我学插几行，东倒西歪，溃不成军，自己确实不是农把式。插秧不行，改传秧苗，传秧比较轻松，一天4分工分公平合理，但说明劳动能力仍难望农民项背。

劈岸堪称力气活。劈刀形略似关刀，但刀口不锋利，刀锋平直，呈耳朵形。劈岸主要是将梯田岸上的草劈光，让老鼠无藏身之地，其次劈草沤肥，一举两得。劈岸技术简单，我抡起胳膊，一天不知劈多少下，连农民抽烟时辰都没歇。虽花尽力气，但草片带土比农民厚许多。技不如人，活不及人，一天4分像冰冻湖——不会再升高。我憋了一口气，难道知青劳动样样不如农民？

后续不少工种，我拼死拼活地干，工分总评4分，我的确不甘心所有农活输给农民。机会翩然而至，抠草后须要塞粪。塞什么粪？塞稻灰粪。稻灰粪是稻草灰堆放草棚里，均匀地将粪便搅于其中，一两年后沤成肥料。稻灰粪无想象的脏，也无想象的臭，但一想起粪便仍旧恶心。塞粪左手提小畚斗，装满粪，右手抓一撮塞在稻苗根部。塞粪不能随心所欲，要跟着草耙，草耙耙完草方可劳作。塞粪技术含量低，看谁手快。当时我未成年，小手自然比大手快而灵活。再加上塞粪要弯腰，童子细腰软如橡皮，弯下弯起弹性十足，青壮年岂可相比？屈指算来，有利因素多于不利因素，我便主动要求同农民进行比赛。

山区六月暑天，上午太阳懒洋洋地照在山坳里，一丝风也没有，稍有点热。此时我急不可耐，急切盼望比赛。裁判以堆放稻灰粪的荒田为中点，分两组农民耙草。对手农民塞粪最快的林克贤，他跟右边一组，我跟左边一组。耙草由远而近，我和克贤各随其后。塞粪开始了，我右手抓粪一行五株飞也似地横插过去，伸直腰弯下又一排五株横插过去。不一会儿，汗水湿透背心，最难忍受是稻叶像刀片子，只要一弯下身子，几把刀子就在脸上划上几道，咸汗一渗，钻心地疼。但为了比赛胜利，什么也不顾，一个劲儿往前塞。几袋烟工夫，汗水渗湿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是习惯性往下塞。塞完一小片水田，身子刚淋浴过似的，湿漉漉的，脸更是被刮得粗粗的，不知道疼。过了一阵子，太阳升一竿子高，灼热的阳光烤得水田冒气，仍一丝风也没有，山上松树呆立不动。这时，趁着回中点铲粪之机，瞄克贤劳作过的水田一眼，明显比我少。心底盘算，只要按这般速度到干到黄昏，我稳操胜券。由于屡战屡败，突发奇想赢个干净彻底，脑瓜一发灵光，运肥花费很长时间，手提两畚箕粪节省一趟路程。运用革新方法，效率将近提升百分之六十。中午，太阳悬挂空中，火舌灼人，还是没有一丝风，燥热无比。大家肚子饿了，收工准备吃午饭。裁判说，比赛明显分出高下，箫笛跟九根草耙，克贤跟五根草耙，箫笛大胜！下午，仍然把这个优势保持到收工。我的胜利将知青样样农活不及农民的论调抛到山坳里，农民个个目瞪口呆，超过一根草耙已很了不起，超过两根草耙简直不可思议，超过四根草耙除非神仙。老农克勤抽着水烟斗，眯眯地笑着，吐一口慢慢打着烟圈的烟后，说：“塞粪跟九根草耙，不仅在我们洋尾小队是状元，在龟洋村也是状元，即使大岭大队，还是状元！”老农将状元桂冠封之于我，说明对我劳动能力的认可，对我拼搏精神的赞扬！

农民心里自有一把天枰，大家一致评我为洋尾小队唯一的“五好社员”。我望着奖状，心里笑了，唯有敢于挑战，方能获此殊荣！

    2023.12.25.  2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