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弄秋（散文）

黄金山 · 发表于 2023-9-21 09:44:38

父亲弄秋（散文）

秋雨潇潇，一场秋雨一场凉；秋叶纷纷，一片落叶一片情。此刻正下着第三场秋雨，雨声淅淅沥沥……面对此景，勾起了我对父亲弄秋的回忆。

父亲从十三四岁起就参加农业生产劳动，栽秧搭谷，犁耙磨田，都是一把好手。上世纪的1960年，在生产队劳动，父亲曾经创造过一人一日栽秧二亩半的记录，被选为生产队的劳动模范，还出席过省里的劳模代表大会。父亲用它勤劳的双手，盘活了我们一个十口人的家庭，父亲在我的眼里，真是再伟大不过的人了。

可是岁月不饶人，到了六十岁，父亲渐渐感到力所难济，干活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于是就渐渐地推出繁重的生产劳动，在责任地里种蔬菜，种黄豆等等，这些活虽然还是力度不轻，但是相对来说还是轻松一点。父亲说：“年纪大了，不能干重活了，我就来弄秋！”开始我根本不懂“弄秋”的意思，只是觉得父亲一定有新的作为。

父亲选出一块山地，面积大约有二亩。就自己开始拾掇起来，山地土质薄，杂草多，父亲就早起拔草，然后用小挖锄慢慢地挖土。土地收拾出来后，他就沿着山边种南瓜，在地里种黄豆，种辣椒。一个春夏，父亲每天都要在地里劳动五六个小时，南瓜，辣椒，黄豆都长得壮壮实实，山坡地里一片丰收景象。

进入八月，就是朗朗秋日，父亲就开始弄秋了。碧绿的南瓜叶，蓊蓊郁郁，满满地铺在山边。一个个南瓜像害羞的姑娘，躲在叶片下面。秋风拂动时，偶尔间露出它们的半边脸。父亲这时就笑迷迷地挑着箩筐来到山边。他把箩筐放好，双手分开片片瓜叶，将一个个大南瓜摘取下来，装进筐里，然后闪闪悠悠地挑起南瓜回到家里。从此，我家的饭桌上，就多了一道南瓜菜。什么“蒸南瓜”“炖南瓜”“爆炒南瓜片”……南瓜做的菜色泽鲜如红橘，真是引人食欲，大开胃口。

地里辣椒红了，父亲又去摘回来，堆在堂屋中间。月光下，蟋蟀弹奏着乐曲，皎洁的月光送来阵阵爽风，通过窗户，进入屋内，沾着凉气的灯光映着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父亲用他那粗大的手，飞针走线地穿起红辣椒。那些红辣椒经过父亲的手，就密密地挤在一起，连城一个个地长串。父亲将长串的红辣椒整齐有序的挂在屋檐下。朝霞辉映，那一串串挑起的红辣椒就像时刻准备燃放的鞭炮，也像一束束夺目耀眼的红花，成为家园的一道绝美风景。

大清早，杂草和黄豆杆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儿，田鸡还没有结束它的睡梦，父亲就带着冲担来到山地里，把头天拔起的黄豆捆成小把子，然后又捆成大捆，每一捆大约四五十斤重。父亲用冲担将黄豆捆挑起。一路闪闪悠悠，嘴里哼着山歌，回家把黄豆铺开，晒在地坝上。这样一连翻晒一两天，黄豆开始杆开始枯了，黄豆夹开始爆裂了，父亲就盯着大太阳打豆。父亲用的是连枷打豆。那舞动连枷特别需要手法和步伐，手法不好转不动或者转不圆连枷，就打不出豆来，步伐不对也很影响打豆。父亲是使用连枷的高手，一把连枷在他的手里就像车轮一样自由旋转，打在黄豆杆上，发出“啪啪”的脆响。秋天中午的太阳依旧很热，父亲每打完一遍连枷，就要冒汗，就要喝水。一碗山茶灌下肚里，父亲又继续打豆。父亲说：中午是打豆的最好时机，黄豆挨到连枷就会自动爆裂出来。父亲打连枷，就像跳舞一样的灵巧，两手一前一后的握住连枷把柄，身子向前微微倾斜，依着节奏，一甩一打，一甩一打……汗珠伴着扬起的灰尘，从父亲古铜色脸上流淌下来。父亲摸了一把汗水，弯下腰翻着豆杆，又拿起抖抖，让黄豆落地。父亲再次铺好翻过的豆杆，再用连枷甩打一遍，直到豆杆里没有豆了，才把豆杆放到一边码好。父亲开始整理打下的黄豆。父亲抓起那黄橙橙，粒粒饱满的黄豆，大笑着说：“今年我的黄豆丰收了！”那神情，就像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将军。

打场结束，父亲又进入了自家的稻田。他把稻田里遗留的乱稻草和杂草用耙子拉到一起，铺到田里晒干，又在上面撒上几撮泥土，然后就点火燃烧。霎时，稻田里闪出火光，冒出青烟，就像节日里的篝火一般。父亲说：这种火烧的肥料，下到田里很肥，又不长草，不长稗子，比那些昂贵的化肥好用。

父亲从六十岁开始弄秋，一直弄了十年，他的那块山地被他弄成熟地了。山地变成了土质肥厚的好地，每年都有上千斤南瓜，数百斤辣椒和黄豆的收获，我家自己吃不完，就到集镇市场去销售，父亲的弄秋，不仅丰富了他的老年生活，还给家里增加了收入。

父亲90岁时离开了这个世界，可是他的身影总是烙印在我的心里。每到秋日，我脑海里都是浮现着父亲那时而站起，时而弯腰的动作……

2023年9月21日静心草堂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