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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文人
何谓文人?按王充的四分法,“能上书奏记”,便是文人。这全是文字笔端上的工夫,“联章缀句”而已,似乎狭义了些。若用现代语来解,就是“爬格子”或“码字”,写诗、散文和小说的。
还是我们的《辞海》解的更善妥些:“文人,读书能文之人”。
文人之名,本就不“馥郁的花环”。今每言“作家”,其实不好听。曾不知情者解为“坐在家里”,虽不中,也差的不远。《晋书。食货志》:“桓帝不能作家,曾无私蓄”,最初也就是“齐家”或管理家务的意思。它的意指文人,该是王维的始创,《太平广记》:“唐宰相王好与人作碑志,有送润毫(酬金)者,误叩左丞王维门,维曰:‘大作家在那边’”。显然,这里也没有多少褒的成份。
网媒又谓:“写手”,更时髦且潮流,当然也更泛滥。大凡写过几篇网文,即可冠之。由写手发迹成书商的小李探花,就不大看重他的同行后进:“不值得做成书”。李“大虾”如是说。
文人与学者,虽都与书有关,但二者又有不同。文人的成就,“非关书也”,与读书多少没有必然关联。而学者则反,大多是抄书。离了书就不成——他无可下手处。然而一切学者在自家的学域似都神气活现:“孔子不如章子怡”,“大气是自行车污染的”,说来也十二万分的自信。而文人的咏风花雪月,即便笔下生出花来,也常叹现世不如。
一君拜访钱钟书,钱曰:“我不见文人!”客既遣,复闻此人乃一学者,悔曰:“原来是位知识分子!”钱氏好象忘了,他自己的一半也是文人。
文人以心,学者以脑;文人著作,学者研述。若说学者如乌鸦,反哺后学。那么文人就如奶牛,吃进是草,产出是奶。
文人学者化,学者文人化,大抵是个趋势。我觉得前者更易些。
文人与文品
我更欣赏的是另一说法:“文人,文德之人也”。此一“德”字,最是要紧。
“试看古今的大家宗师,不是****潇洒,便是温柔敦厚,没有一个是卑鄙龌龃的”。这是大实话,也是大实情。
一般文人与大家宗师的区别,也正在于此。
而一个文人若不在性情涵养上用功,则文中立见,这无可疑的。若竟而忽略此一方面的陶养,则无论其在文法与修辞上用了多少工夫,都不能使他成为真正的作家。
“文有极通而可厌者,有不通而可爱者”,此未宜与浅人道也。
应该说,文人都是“好人”。至少有真性情,是性情中人。我是说一般的正统文人。
“文人无行”,只是文人中的三末流角色。最出名是三国的陈琳,依袁绍时,作檄文骂曹操是豺狼;后投曹操,又骂袁绍是螭虺。不过你看他现在,可有甚么传世之文?
“文人相轻”,因为大家都是同行,一篇文字入眼,其优劣高下,一看便知也。而一篇真正的好文,则是同可令人击节赞赏的。即便在文外,他们是对手,是敌人。
真正的文人不会相轻,只会“惺惺相惜”,相敬与相重。
当然文人只是文人,文人不是圣人。
做人与做文的关系,应该是“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而非一旦学文,就不必做人。二者之不同,在于“立身且须谨重”,而为文则不妨放逸一些。
文章与年龄有关,年轻人肝火盛:“靠,文坛是个屁!”笔下好露“峥嵘”;而老来圆熟,“仁者乐山”,他咋说都通。但,又无必然关联:文章老气横秋的,也许是少年才俊;而有人年纪一大把,写出来的文字也仍火气十足。
文如其人,却又不尽如其人。慷慨激昂的,未定赳赳武夫;温情款款的,不必白面书生。其文也侃侃如也,如座春风,其人则说不定是个闷葫芦,木讷少言。你看他文章“吾爱吾爱”,好象多情的不行,其实那人见女生就脸红,不敢出声。
文人之生成
文章天成,文人也只是天生。其后天之历阅熏养,亦天然造设而注定。我不认为文人可少小立志成就,那多半不会成功。文人与科班教育无关,你可见几个名家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所谓“中文系”,学的是主义、流派,习的是理论、技巧,至于能否造就一个活脱脱的文人,那又当别论。“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我就看不出什么“结构编码”和“横竖语义轴”。这些都与文章无关,扯不上关系。
文是有其别才的,此与学力有关,更与性情有关。
文人需要一种“对世界新奇的感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再加上一颗善于感受的心灵,而后者更重要一些。
我个人是比较推赏林语堂的“文学情人”说,仿佛有点类似禅家的“印证”或藏密“上师”,“以心传心”,传承“法印”。每人皆有其心仪之作家,“自有魔力吸引他,他也乐于被吸引,”浸润文学情人之环抱,仿其一颦,效其一笑,“声音相貌,渐与相似”。待领其神髓,此种魔力消失,再去寻新的情人。如是有过三四个情人后,彼之暇缺,我自知;而彼之优长,则渐融渐合,充入我之性灵。于是也便自成一体,是一个作家了。
当然也有“独自观悟”而成就的,但“无师自通,是“天然外道”。虽其可观,唯仍一个“迷失的灵魂”,“一个未得花粉的雌蕊,一个未受胎的卵”,终难成其“无上正等”之觉果。
“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产生伟大的艺术,深刻的艺术家产生深刻的艺术,多情的艺术家产生多情的艺术,伤感的艺术家产生伤感的艺术……”。
文章亦是如此。不过,此又一般而论。有“造境”之说,有宗师其人。其对文字之触悟,驾驭之功力,已臻化境。此辈文人,笔下自有一种魔力。琐细之事,闲闲而道,读来亦自津津。或清新,或幽玄,或雍容,或洞犀,无所不可为,无所不能及。信手挥洒,率意可成。若复不失“德”,则此亦即宗师境界也。
文人是这样的
我以为文人应该有强健的体魄,以成其清健之头脑。精神委顿,那笔力也便不济,易流入无病呻吟之愁感或小资一途。古文人可上山打虎,跨马陷阵者,实不在少数。不充其体魄而一味津迷于精神之世界,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也常由此而造生文人之不健全人格。
理想之人格,乃“文侠”之人格。侠客与文人,看似截然而远,实则一脉相通。铲现世之不平,“侠客用剑,文人以笔”。融文、侠于一身,克文之弱,弥侠之莽,实为最理想之健全人格。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这才是文人。
理想之文人如彼,而现实的文人则如是,如琼瑶女士的形容:“有些潇洒,有些稍傻,常常沉默,常常沉没。有着中国书生所有的特质——想得太多,顾虑太多,而常常成为‘矛盾’二字的俘虏。”文人常常是犹柔的,寡敢的。他往左一步,不行,好象不大妥;而往右一步,也不对,是否有点过了。于是他只好在原地踏步,“矛盾”苦恼,徘徊而彷徨,甚有时洒下热泪斑点。
文人总是游离于理想与现实之间,徒发其感叹。“万言不值一杯水”,他自己也心里清楚,只奈身不由己罢了。文人多难融于现世,与现实打成一片,要么超前,要么滞后,鲜有“和光同尘”。“少年醉于儒,老年游于禅”,这是中国文人的必然历程和归宿,迟早要走到这一步的。
据有人研究,中国历史上300多帝王,没有一位是“始终高看”文人的。文人之不得意,也有他自身的因素。“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他骨子里的自负,当然会让主家不高兴。兼有“一肚皮不合时宜”,迂而且倔。还有最大一个毛病,就是不受拘管,他喜欢“神仙”。说白了,就是一个“懒”字。“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明乎此,则文人的愤世嫉俗,也其实不宜。
文人既是晦气之一业,“一为文人,便无足观”。所以今世之人,上焉者花点儿本钱,去为仆一方,天高三尺。其次经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实在无事可做,才来闲弄文章。然而文是文,人是人,不要看他的文章做得好,风花雪月,风月经他吟后仍是风月,又不会凭空变生钞票。故于此“文人末运”之世,与其爱文人,不如爱田夫。去养小鸡与种胡萝卜,倒来得更为实在。
所幸者文人多能“安贫”,也或者说是穷惯了,就习惯了。不“兼济天下”,就“独善其身”。他理想之生活境界,亦不过肚子吃得饱,身上穿得暖,得其广厦千万之一间。自适其意,读书与做文。再简而约言,亦即夜有七尺之地眠身,早晨起来一碗豆浆加几根油条的温饱,如是而已。
世另一等文人,理想幻梦者也。于世俗之世界苦闷挣扎,理想之境界终不可得,又无可排脱解慰之,则不免生厌离之心,终成《中国文人的非正常死亡》,如王国维、三毛、顾城与海子。王氏一代国学大师,诗文俱佳,而当其盛年,投昆明湖竟去。惜其百年一人!
文人****
“****文人,文人****”,其实“错觉”。据有人的不同意见,说人都一样一样的,而文人的****,缘由只在他好弄笔,些微之事,便自引什么什么,咏以诗词,歌以文章,从而流及后世。而其他人如商贾和官者们,虽也****大有或更甚,却不能或不愿笔之以录,故也无从知晓后来。文固载其道,也载那“****”,正其如此,文人便“赢得”了那千古的****名。
文人的****,更多是“爱美之心”。因为文人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大凡美的,都会引起他们的兴趣关注。按有人的逻辑,“爱美必多情,多情必好色,好色必****,****必下流”,文人其实不“下流”,虽然自文人诞生之日起,就与那最古老的职业有千丝万缕的因缘。青楼勾栏之地,每可见他们的身影,流连徜徉。他们的命运,也常和一个或不止一个女子息息而关,“红袖添香”,美人寄怀。
但这又与一般俗夫不同,“思无邪”。文人****在心,而不在行止或其它。我是说更多的时候。
而于当代文人,则不免“冤枉”。社会之大环境变迁,****土壤不复,朱、愈二君在“桨声灯影”里游秦淮河的时候,就寻不到多少那“盛唐残色”或“大宋遗影”的余韵了。且文人多穷,衣食尚然成难事,又哪得“腰缠十万贯”,去“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罕有萌生****种子的机会。
无用之用
文人似乎“无用”,若论对社会之直接贡献,则一不如工,能“安稳我们的身子”;二不如农,能“安抚我们的肚子”,更勿论较之经济、法诸科矣。
也故有言:“文学必须毁灭,而文人却不妨奖励——奖励他们不要作文人。”
然而“无用即美”,至少,“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给这个世界添增一些色彩和光亮。
一个没有文人和文字的世界,该是多么的枯燥乏趣!不是天地洪荒,未曾开化;便是世界末日,或离末日不远,纯粹的物与欲,流漫泛滥。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
“没有诗酒文章,不愿生此世界!”
文人是安抚我们心灵的,自赎自救,普化苍生。
“为天地立心,为生灵立命”,以文字之固有样式,迥异风格,记传人类历程。
“无用之用,大矣”。
不管怎么说,文人都该是天地心,是这个世界的灵魂,是人类精神家园的守护者。文人是值得尊重的,虽然,现实是又一回事儿。
文人“是一株有思想的苇草”,在这个文化荒漠的世界,缀点出片片的绿意生机。文人又是稀有物种,是“中世纪的残余和遗产”,总有一天,会自然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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