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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高考—1978年高考 文/清风明月居士
七律：久违的高考 高考官停十二年，骤闻恢复夜难眠。 曾经追梦品酸苦，也把希望寄圣贤。 恶语加身何计较，忘餐习课誓争先。 人生转折当殚力，跃过龙门可步天。 * * * 1978年仲夏，我正在顺河公社正觉大队的农科队劳动。6月中旬有天进城，从同学们那里得知：今年还允许老三届参加高考，县里准备请原夹江中学高中部老教师在文庙街小学进行各科辅导。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反应：我的大学梦，一停就停了十二年，这是上天赐予的最后一次机会，再也不能错过。立即给农科队长说要请一个月的假。不管他同不同意，我转身就走。回到家里就翻箱倒柜，寻找高中时读过的课本.... * * * 我的日记本上清楚记着：1966年6月1日至5日，夹江中学高66级学生完成了各科毕业考试。6月6日夹中、民中、乐山水电校1500多名学生齐集夹江电影院听取县委王书记的报告《积极投入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就此开启了夹江文革序幕。6月16——17日，夹江中学高66级两个班90名同学都在食堂旁边的阅览室翻阅各大学招生简章，正在选择填报各大学专业志愿。6月18日早晨学校广播反复播送《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关于本届高中毕业生推迟半年高考,改革招生制度和教育制度的决定》...... 当时单纯幼稚的我，还兴奋的提笔写了一首诗： 《英明的决定》 一项英明的决定， 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震惊世界的举动， 古今罕见的革命。 打碎几千年枷锁， 停止科举式招生。 清除资产阶级思乡， 挖掉修正主义命根。 推迟半年高考， 只为参加文化大革命？ 可谁知：一个暂停就统统参加文化大革命，一个暂停就全部上山下乡回乡，一个“暂停”就停了十二年。这十二年啊，正是我们的黄金时节（18岁-31岁），也正是我们的人生起步与转折的重要时期。这十二年间，多少人结婚生子？多少人为谋生而四处奔波，多少人的梦想是那么虚幻遥远..... * * * 良机天赐，不可错过。心中明白：失去这次高考，这一生就再也没有上大学的机会；不参加这次高考，我的人生之路不知还要如何艰辛与坎坷！心中神定，立马动手。记得69年初当兵前我将所有的课本都放在为奶奶准备的棺材里。于是，我抬开奶奶的棺材盖，眼睛一扫：呀，乱七八糟的课本书籍原封未动，装了小半个棺材。欣喜之下，将放在棺材里的所有课本，曾经的作业本，考试卷子全都抱出来，放在大堂屋吃饭的方桌上。一清理，哟，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的课本都在，当时那个高兴心情，甭提了！ * * * 自己拟了个计划：先去招生办了解相关规定，然后报名高考；了解有哪些同学报名参加高考；了解各科老师的辅导时间。6月下旬开始复习，离高考还有25天，先用两天时间复习语文，最后三天复习政治，用二十天时间复习数理化。 时间紧迫，每一天都得抓紧。我用半天时间，翻阅完了从小学到高三的语文语法知识；用一天时间复习了重要古文，用半天时间复习了现代重要课文和写作基本知识，翻阅了高中时期我的作文和老师评语。 然后，根据各科老师辅导时间安排，每天上午早早地从正觉老家步行到文庙街小学听老师辅导，下午再顶着火热的太阳和浑身汗水匆匆赶回老家。 * * * 复习期间，有几件小事至今难以忘怀： 下午听课归来，家人都出工去了，我一人在家，倒是安静。我将复习的课本，作业本摆在方桌上，看看书，背背公式，再看看作业本和历次考试卷子，思路很快回到了学生时代。对辅导老师布置的题，抓紧时间做完。由于是盛夏，热了摇摇笆笆扇；渴了，到水缸里舀一碗冷水入喉。偶尔写写毛笔字。有一次，我看书入神，又实在口渴，伸手端起方桌边上的茶盅就喝，我以为是凉水，谁知一入口就赶快吐出，原来是我涮毛笔的半黑的水，赶紧用手将嘴一抹，到厨房舀了半碗冷水吞下。 78年2月份，父亲和生产队长伙起扣了我半年粮食，说我没参加生产队劳动（此前我在氮肥厂当合同工）。复习期间，我只好依附年近八十岁的奶奶吃饭（奶奶有一个单独的灶房，没有和父亲一起吃）。对我复习高考，奶奶非常支持，对我说：你只管看书，吃饭时我喊你你就过来。当时穷得身无分文，有一天吃饭时，奶奶问我，你头发那么森，像人熊了，咋不去剃个头发？我无奈的说：没有理发钱了。奶奶说，剃个头发要好多钱嘛？我说，两角钱。奶奶转身进入她的房间，一会儿就出来递给我两角钱道：拿去剃个头。我当时嗯了一声，眼泪差点滚出来。我知道奶奶的钱来得多么不容易，这两角钱是奶奶捡废纸卖的钱。 那时，正是我人生低谷。当时已经有两个孩子，大的三岁，小的一岁，妻子和孩子住在千佛岩娘家（我们单独修了一间寝室）。挣不到钱，无力供养孩子，真真让人惭愧。妻子是民办教师，在离家五六里远的漹江公社千佛小学教书，要上课，要种地，还得供养照顾两个小孩，我却一点忙也不能帮她，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内疚。我是要钱没钱，要工作没工作；丈母娘看不起我，父亲反目，亲人白眼，邻居和生产队的人对我扁嘴。有人说我：“三十多岁了还想考大学？别浪费了时间”；有人说：“他那个样儿，黄皮寡瘦，咋像有出息的人”？有人更直接激我：“你考起了大学，手板心煎一条鱼给你吃”。听到这些闲言恶语，百感交集，比当年的范进还不如。牙齿一咬：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计较，我相信老天有眼。提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我的决心： 榜上无名心不甘，背水一战苦攻关。 恶语闲言随风去，立誓考场夺金冠。 当时，除了奶奶支持我外，还有母亲也支持我。由于废寝忘餐地看书、做题、复习，似乎忘了自己的存在，经常复习到深夜。每到半夜，母亲总要说我：“半夜了，你还不睡啊？晚上不睡好你白天哪有精神复习哦”。有一次，夜深了，我还坐在床沿，手道拐靠在寝室窗户边的桌子上，就着煤油灯看书，思想完全进入到课本里了，忽然听到母亲大喊一声：“你的头发燃起来了”，我还没回过神来，母亲疾步上前用她那长满茧笆的手，快速地将我头发上的火扑灭。母亲对我吼道：“明天看不得啊？天天熬夜，你的身体咋个遭得住”！我只好对母亲苦笑一下说道：“好的，我马上睡”。 记得有一天罗戒吾老师布置了习题，其中有一道题的内容是飞机从机场起飞，给出了基本数据，要求列方程解题。回到老家，吃了晚饭我就先解其它题，入睡前半小时我才解这道飞机的题，解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解出，夜深了，只好去睡。躺在床上还在想这道题，迷迷糊糊入睡，可梦中任然在解这道题，解着解着，忽然脑洞大开，一下就解出来了。我赶紧起来点亮煤油灯，将梦中的解法记下来。第二天又去文庙街听课时我问罗戒吾老师，是不是这样解的？罗老师看了一下说：“正确”，我那悬着的心一下踏实了——梦中解题正确！ 我大概记得，当时在文庙街小学参加复习的夹中六六高的同学有杨元新、李自仁、李天友、万登华、江杰、杜品贤、吴克克、翟中书、胡龙池等人，却没有一个女同学。有好几次，老师讲完课之后，万登华就和我一起步行到千佛岩我的家里，同我一起复习和讨论相关问题。大概是七月上旬，万登华对我说，他是公社广播员，公社要立十八根广播电杆，每根好多钱，问我：他想去挣这笔钱，如何？我说：离高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去立电杆挣钱，这个复习咋办？他回答说：立这十八根电杆的钱有好几百元，想两头都抓。我说：好不容易的高考机会，不要错过。钱以后还可再挣，这次高考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自己决定吧。他说，我边复习边立电杆，说完后就回去了。此后文庙街小学老师的辅导课再也没看见他的身影，直到在甘江中学考场才又看见他。由于复习时间不够，其结果可想而知，真真为登华遗憾。 当时要不要到我家找我复习和讨论题的，还有老三届之后的青年，如黎清华、陈友华、薛怀民；到正觉老家来问题的有正觉大队书记宿友中的公子宿光宏等。 记得1978年高考时间是7月20、21、22三天，正是盛夏高温时节。临考前，在文庙街小学的招生办领取了准考证，知道了考试时间和地点。我是顺河公社人，属于甘江区，到甘江中学考场参加考试。要求我们提前一天到甘江熟悉考场。 那时高考，共考六科：政治、物理、数学、化学、语文、外语。 那次高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语文考试，最后一天考语文。 当我按照编号找到位置坐下时，监考老师进场。我一看，呀，监考老师原来是我小学时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雷善鸣老师。从1960年小学毕业到这次高考，已经18年没有见过雷老师的面，不知他还认识我不？当年他只有30几岁，现在已是头发染霜，时间呀真快，也真真无情。老师先查看每个考生摆在桌上右角的准考证，看看证上的照片与本人是否相符。当走到我的位置时，我叫了一声雷老师，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对我点点头，我知道他已经认出我了。随后，他走到考场前方，宣布考场纪律，然后分发考卷。打开卷子，我快速浏览一下内容，分填空、答题和作文。我按照要求，先写好名字和准考证号，然后依次做填空和答题。整个考场鸦雀无声，时间过得很快，大概过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我只剩下作文了，但我却浑身冒汗，头疼欲裂，精神集中不了，无法动笔。我在座位上闭上眼睛直直地坐着，监考老师走到我面前，看着我。我睁开眼睛看到雷老师站在我的位置前面，于是我举手。老师问：什么事？我说：我头痛得很，无法动笔，是否允许我到教室外面抽一支烟？老师盯了我一眼，然后说：可以，不要超过五分钟。我说：知道了。我起身快步走出教室，在教室门口两米处，迅速从衬衣包包里摸出一根经济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两口，又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感觉头痛减轻了一些，又抓紧时间赶快把烟抽完，再深吸两口空气，快步走到教室门口举手，老师点头示意，我立即回到我的考试位置坐下，看了一下作文题目，默想了一分钟，就提笔疾书...... * * * 考试完后当天回到正觉老家，二话没说，我身子一歪就躺倒床上，不吃不喝，昏睡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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