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玖 于 2015-6-7 21:14 编辑
大悲歌
西面张村有妇人，黄眸白发满横纹。蓬漏墙开两泥舍，衣单被薄一孤身。
三餐不见油添色，终岁但闻鼠偷食。鼠偷食亦鼠身瘦，鸟啭檐须鸟心恻。
我哀老妇可怜多，曾问此般皆奈何？风萧萧兮秋叶落，天苍苍兮秋雁过。
老妇依门欲诉说，话不连声唯哽咽。哽咽声声撕恨心，言来句句泣悲血。
自言本是王家女，雪貌妖姿真楚楚。十六嫁作张家妇，家有良田三十亩。
次岁秋来生一子，杀鸡宴客何欢喜。隔岁春初又生女，分糖送果谢邻里。
难忘一九四零年，万里春风无限天。妇在庭中教学步，夫于日下作耕田。
忽闻一阵乱枪声，已是八方鬼子兵。狗吠鸡飞牛越栏，大人孩子心胆惊。
村头村尾已无路，屋外屋中何是处？家门紧闭熄炊火，魂魄离形无敢语。
欲把娃儿藏瓮中，娃儿尚小哭尤凶。转抱娃儿卧床底，又忧床底非密封。
轰响一声门砸地，进来三寇浑无忌。怒呼二老纳钱粮，二老未依先就义。
终将小屋千遍搜，尽把钱量全数收。掀台倒柜若无事，纵火烧庐不作休。
更把惊魂儿与娘，生拉硬拽出门墙。大儿抛向空中死，小女抛诸火里亡。
伤悲难掩娇姿色，孤弱如何拒狼贼？欲赴火中保贞节，可怜求死犹难得。
此时已不堪凌辱，日日从今皆惨酷。剥衣束手出村庄，满目横尸成地狱。
垄上良人已断头，道旁难者血如流。少年邦作活人靶，壮士沦为耀武筹。
诸妇同绳五十连，其中少者才十三。十三岂是一人惨？五十别有百村寒。
百村诸妇困高墙，四季暑寒无片裳。日慰豺狼一师旅，年消性命千玉娘。
千玉娘消不曾惜，一千死去两千入。两千入兮谁人识？生盼死兮常啜泣。
君不见，万里千村一片残，夕阳不见照炊烟。道旁老妇无人养，门外骄童盼母还。
君不知，五年陷贼熬到头，归去依然愁更愁。垄上蓬高淹白骨，云间月满洒荒丘。
可怜旧宅早成灰，拾得邻家四壁颓。添上横梁与茅草，始成陋室避风雷。
我闻妇语悲难绝，垄上杜鹃又啼血。日暮西风凉复凉，千言终作无声别。
今年初岁过张村，老妇泥房但有痕。愿其安卧青山里，咏此长歌谢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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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6-2 08:2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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