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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体赋 第二节 “七”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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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23 10:3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二节  “七”体
“七”体,又叫七林(傅玄语)。发肇于《楚辞·七谏》,定型于枚乘的《七发》。“七”体先用于赋体,后泛滥到诗体,于是诗有“七爱诗”“七哀诗” “七咏诗”等出。
一、“七”体是不是体的争论
现存最早的七体评论见于曹植《七启序》。他说:“昔枚乘作《七发》,傅毅作《七激》,张衡作《七辩》,崔胭作《七依》,辞各美丽,余有慕之焉,遂作《七启》,并命王莱等作焉。”虽然曹植主要目的在于交代创作动机,但他已把重要的七体作品归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傅玄集古今“七”而论品之, 署为《七林》,也是把它当体看待。章学诚在《文史通义·诗教下》中论及七体时说:“《七林》之文,皆设问也。今以枚生发问有七,而遂标为‘七’,则《九歌》、《九章》、《九辩》,亦可标为‘九’乎?”他认为“七”不应单独立类,可以归入设问类。但《文选》选立文体都是前有所承,“七”也如此,并非萧统独创。
刚刚等人认为,七体虽然形式上基本上是主客问答,可入问答体,但它还有另外两个重要特点,一是结构上的七段制,二是“六过一是”的表达模式。因此它的确是一种可独立列出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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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38:5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七体的特点
1、题目上,题目上都有“七”字。“七”这个数字所具有的“反复”和“超量”的意义。
2、结构上主体一般为七段(也可以加一段序成八段)。自《七发》以后以七段成篇的赋成为一种专门文体,所以号称“七体”。 主要是客人用七段话来向对方进说,其中,前六段是衬笔,最后一段才是全篇主旨。唐宋后的作品铺排部分因袭《七发》仍然较重 ,结尾虽与《七发》有所不同 ,但相互间的承袭迹象也很明显。
3、形式上基本上是主客问答。所以有人把它放在问答体中。
4、表达模式是“六过一是”的七事一文。即有六条是不对的,只有一条是对的。这种结构铺垫太多,必然造成头重脚轻,下笔千言离题万里,最后一段才入主题,有一种主题才开始便匆忙结束的感觉,大有一种文风不正之感。汉朝的散文受此影响,洋洋洒洒一篇《过秦论》,居然只有最后一句才是主题,真是废话多多,用现在的作文标准评判来打分,是不及格的。
5、七体文章以讽刺规劝为主要目的,讽谏是唐前七体的主要文体功能,要达到劝百讽一的效果。七体最后一事大多归于儒学治国所形成的清明盛世的描写,这种清明盛世其实并不真实存在,只是他们的理想世界,也是他们抨击现实的依据。七体创作主体是在怀才不遇、身处乱世情境下,运用七体讽谏功能表达对当下政治的不满与微讽的创作目的。这些都可说明七体作为赋体特殊体类,创作主体自觉地实践着汉儒主文谲谏的话语表达模式。
6、题材的演变。从东汉开始,七体题材由“问疾”向“招隐”转变,“招隐”成为“七体”的主要题材之一。所谓招隐,就是让隐士出来为朝廷服务。唐宋元虽然创作寥寥,但却开拓了七体新的题材领域,而明清时与封建文化进入大总结期各体创作复兴的潮流相适应,七体创作亦复兴起来,作家作品颇多,且题材内容上也有新的变化,并且还造成了后世学者对其收录范围及文体性质认识上的分歧和混乱。
七体创于西汉,但正式形成是在东汉。据统计,东汉现存有14篇七体作品。七体在唐前创作也颇丰,据郭建勋统计,遗存47篇,当然其中多为残篇或存目,完篇的仅有10篇。(未必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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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40: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部分连缀

题目中“七”这个数字所具有的“反复”和“超量”的意义。楚辞卷第十三•七谏分为初放、沈江、怨世(世,一作上)、怨思、自悲、哀命(一作哀时命)、谬谏(谬,一作缪)。只是表示由七篇组成,并非后代的七体。
楚辞卷第十三•七谏
初放
平生於国兮,长於原野。
言语讷譅兮,又无强辅。
浅智褊能兮,闻见又寡。
数言便事兮,见怨门下。
王不察其长利兮,卒见弃乎原野。
伏念思过兮,无可改者。
群众成朋兮,上浸以惑。
巧佞在前兮,贤者灭息。
尧、舜圣已没兮,孰为忠直?
高山崔巍兮,水流汤汤。
死日将至兮,与麋鹿同坑。
块兮鞠,当道宿,举世皆然兮,余将谁告?
斥逐鸿鹄兮,近习鸱枭,斩伐橘柚兮,列树苦桃。
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
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来风。
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柏之异心。
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
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
窃怨君之不寤兮,吾独死而后已。
沈江
惟往古之得失兮,览私微之所伤。
尧、舜圣而慈仁兮,后世称而弗忘。
齐桓失於专任兮,夷吾忠而名彰。
晋献惑於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
偃王行其仁义兮,荆文寤而徐亡。
纣暴虐以失位兮,周得佐乎吕望。
修往古以行恩兮,封比干之丘垄。
贤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
明法令而修理兮,兰芷幽而有芳。
苦众人之妒予兮,箕子寤而佯狂。
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
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
正臣端其操行兮,反离谤而见攘。
世俗更而变化兮,伯夷饿於首阳。
独廉洁而不容兮,叔齐久而逾明。
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
忠臣贞而欲谏兮,谗谀毁而在旁。
秋草荣其将实兮,微霜下而夜降。
商风肃而害生兮,百草育而不长。
众并谐以妒贤兮,孤圣特而易伤。
怀计谋而不见用兮,岩穴处而隐藏。
成功隳而不卒兮,子胥死而不葬。
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风靡而成行。
信直退而毁败兮,虚伪进而得当。
追悔过之无及兮,岂尽忠而有功。
废制度而不用兮,务行私而去公。
终不变而死节兮,惜年齿之未央。
将方舟而下流兮,冀幸君之发蒙。
痛忠言之逆耳兮,恨申子之沈江。
愿悉心之所闻兮,遭值君之不聪。
不开寤而难道兮,不别横之与纵。
听奸臣之浮说兮,绝国家之久长。
灭规矩而不用兮,背绳墨之正方。
离忧患而乃寤兮,若纵火於秋蓬。
业失之而不救兮,尚何论乎祸凶。
彼离畔而朋党兮,独行之士其何望?
日渐染而不自知兮,秋毫微哉而变容。
众轻积而折轴兮,原咎杂而累重。
赴湘、沅之流澌兮,恐逐波而复东。
怀沙砾而自沈兮,不忍见君之蔽壅。
怨世
世沈淖而难论兮,俗岒峨而嵾嵯。
清泠泠而歼灭兮,溷湛湛而日多。
枭鴞既以成群兮,玄鹤弭翼而屏移。
蓬艾亲入御於床笫兮,马兰踸踔而日加。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柰世之不知芳何?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
高阳无故而委尘兮,唐虞点灼而毁议。
谁使正其真是兮,虽有八师而不可为。
皇天保其高兮,后土持其久。
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玄英异色。
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嫫母勃屑而日侍。
桂蠹不知所淹留兮,蓼虫不知徙乎葵菜。
处闵闵之浊世兮,今安所达乎吾志。
意有所载而远逝兮,固非众人之所识。
骥踌躇於弊輂兮,遇孙阳而得代。
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
甯戚饭牛而商歌兮,桓公闻而弗置。
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过之以自侍。
吾独乖剌而无当兮,心悼怵而耄思。
思比干之恲恲兮,哀子胥之慎事。
悲楚人之和氏兮,献宝玉以为石。
遇厉武之不察兮,羌两足以毕斮。
小人之居势兮,视忠正之何若?
改前圣之法度兮,喜嗫嚅而妄作。
亲谗谀而疏贤圣兮,讼谓闾娵为丑恶。
愉近习而蔽远兮,孰知察其黑白?
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眇而无所归薄。
专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
年既已过太半兮,然埳轲而留滞。
欲高飞而远集兮,恐离罔而灭败。
独冤抑而无极兮,伤精神而寿夭。
皇天既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
愿自沈於江流兮,绝横流而径逝。
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
怨思
士穷而隐处兮,廉方正而不容。
子胥谏而靡躯兮,比干忠而剖心。
子推自割而飤君兮,德日忘而怨深。
行明白而曰黑兮,荆棘聚而成林。
江离弃於穷巷兮,蒺藜蔓乎东厢。
贤者蔽而不见兮,谗谀进而相朋。
枭鴞并进而俱鸣兮,凤皇飞而高翔。
愿壹往而径逝兮,道壅绝而不通。
自悲
居愁勤其谁告兮,独永思而忧悲。
内自省而不俟兮,操愈坚而不衰。
隐三年而无决兮,岁忽忽其若颓。
怜余身不足以卒意兮,冀一见而复归。
哀人事之不幸兮,属天命而委之咸池。
身被疾而不闲兮,心沸热其若汤。
冰炭不可以相并兮,吾固知乎命之不长。
哀独苦死之无乐兮,惜余年之未央。
悲不反余之所居兮,恨离予之故乡。
鸟兽惊而失群兮,犹高飞而哀鸣。
狐死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
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
莫能行於杳冥兮,孰能施於无报?
苦众人之皆然兮,乘回风而远游。
淩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娱以忘忧。
悲虚言之无实兮,苦众口之铄金。
遇故乡而一顾兮,泣歔欷而霑衿。
厌白玉以为面兮,怀琬琰以为心。
邪气入而感内兮,施玉色而外淫。
何青云之流澜兮,微霜降之蒙蒙。
徐风至而徘徊兮,疾风过之汤汤。
闻南藩乐而欲往兮,至会稽而且止。
见韩众而宿之兮,问天道之所在?
借浮云以送予兮,载雌霓而为旌。
驾青龙以驰骛兮,班衍衍之冥冥。
忽容容其安之兮,超慌忽其焉如?
苦众人之难信兮,愿离群而远举。
登峦山而远望兮,好桂树之冬荣。
观天火之炎炀兮,听大壑之波声。
引八维以自道兮,含沆瀣以长生。
居不乐以时思兮,食草木之秋实。
饮菌若之朝露兮,构桂木而为室。
杂橘柚以为囿兮,列新夷与椒桢。
鹍鹤孤而夜号兮,哀居者之诚贞。
哀命
哀时命之不合兮,伤楚国之多忧。
内怀情之洁白兮,遭乱世而离尤。
恶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浊而不知。
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离。
测汨罗之湘水兮,知时固而不反。
伤离散之交乱兮,遂侧身而既远。
处玄舍之幽门兮,穴岩石而窟伏。
从水蛟而为徒兮,与神龙乎休息。
何山石之崭岩兮,灵魂屈而偃蹇。
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远。
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
惟椒兰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
愿无过之设行兮,虽灭没之自乐。
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修之过到。
固时俗之溷浊兮,志瞀迷而不知路。
念私门之正匠兮,遥涉江而远去。
念女媭之婵媛兮,涕泣流乎於悒。
戏疾濑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产。
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
谬谏
怨灵修之浩荡兮,夫何执操之不固?
悲太山之为隍兮,孰江河之可涸?
愿承间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干讳。
卒抚情以寂寞兮,然怊怅而自悲。
玉与石其同匮兮,贯鱼眼与珠玑。
驽骏杂而不分兮,服罢牛而骖骥。
年滔滔而自远兮,寿冉冉而愈衰。
心悇憛而烦冤兮,蹇超摇而无冀。
固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错。
郤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
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
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
不量凿而正枘兮,恐矩矱之不同。
不论世而高举兮,恐操行之不调。
弧弓弛而不张兮,孰云知其所至?
无倾危之患难兮,焉知贤士之所死?
俗推佞而进富兮,节行张而不著。
贤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党誉。
邪说饰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
直士隐而避匿兮,谗谀登乎明堂。
弃彭咸之娱乐兮,灭巧倕之绳墨。
菎蕗杂於黀蒸兮,机蓬矢以射革。
驾蹇驴而无策兮,又何路之能极?
以直针而为钓兮,又何鱼之能得?
伯牙之绝弦兮,无锺子期而听之。
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
同音者相和兮,同类者相似。
飞鸟号其群兮,鹿鸣求其友。
故叩宫而宫应兮,弹角而角动。
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
音声之相和兮,言物类之相感也。
夫方圜之异形兮,势不可以相错。
列子隐身而穷处兮,世莫可以寄讬。
众鸟皆有行列兮,凤独翔翔而无所薄。
经浊世而不得志兮,愿侧身岩穴而自讬。
欲阖口而无言兮,尝被君之厚德。
独便悁而怀毒兮,愁郁郁之焉极?
念三年之积思兮,愿壹见而陈辞。
不及君而骋说兮,世孰可为明之?
身寝疾而日愁兮,情沉抑而不扬。
众人莫可与论道兮,悲精神之不通。
乱曰:鸾皇孔凤日以远兮,畜凫驾鹅。
鸡鹜满堂坛兮,鼃黾游乎华池。
要褭奔亡兮,腾驾橐驼。
铅刀进御兮,遥弃太阿。
拔搴玄芝兮,列树芋荷。
橘柚萎枯兮,苦李旖旎。
甂瓯登於明堂兮,周鼎潜潜乎深渊。
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东方朔的《七谏》,继承了《楚辞•七谏》,也是由七部分组成。此篇七个部分在逻辑上是一种并列关系,与《七发》有所区别,但两者题目中“七”这个数字所具有的“反复”和“超量”的意义却是同样的。王逸《楚辞章句》解释其以“七”名题的原因曰:“古者人臣三谏不从,退而待放。原加为七谏,殷勤之意,忠厚之节也。或曰七谏者,法天子有争臣七人。”
七谏    东方朔
初放
平生于国兮,长于原野。言语讷譅兮,又无强辅。浅智褊能兮,闻见又寡。数言便事兮,见怨门下。王不察其长利兮,卒见弃乎原野。伏念思过兮,无可改者。群众成朋兮,上浸以惑。巧佞在前兮,贤者灭息。尧舜圣已没兮,孰为忠直?高山崔巍兮,水流汤汤。死日将至兮,与麋鹿同坑。块兮鞠,当道宿,举世皆然兮,余将谁告?斥逐鸿鹄兮,近习鸱枭,斩伐橘柚兮,列树苦桃。便娟之修竹兮,寄生乎江潭。上葳蕤而防露兮,下泠泠而来风。孰知其不合兮?若竹柏之异心。往者不可及兮,来者不可待。悠悠苍天兮,莫我振理。窃怨君之不寤兮,吾独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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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往古之得失兮,览私微之所伤。尧舜圣而慈仁兮,后世称而弗忘。齐桓失於专任兮,夷吾忠而名彰。晋献惑於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偃王行其仁义兮,荆文寤而徐亡。纣暴虐以失位兮,周得佐乎吕望。修往古以行恩兮,封比干之丘垄。贤俊慕而自附兮,日浸淫而合同。明法令而修理兮,兰芷幽而有芳。若众人之妒予兮,箕子寤而佯狂。不顾地以贪名兮,心怫郁而内伤。联蕙芷以为佩兮,过鲍肆而失香。正臣端其操行兮,反离谤而见攘。世俗更而变化兮,伯夷饿於首阳。独廉洁而不容兮,叔齐久而逾明。浮云陈而蔽晦兮,使日月乎无光。忠臣贞而欲谏兮,谗谀毁而在旁。秋草荣其将实兮,微霜下而夜降。商风肃而害生兮,百草良而不长。众并谐以妒贤兮,孤圣特而易伤。怀计谋而不见用兮,岩穴处而隐藏。成功隳而不卒兮,子胥死而不葬。世从俗而变化兮,随风靡而成行。信直退而毁败兮,虚伪进而得当。追悔过之无及兮,岂尽忠而有功。废制度而不用兮,务行私而去公。终不变而死节兮,惜年齿之未央。将方舟而下流兮,冀幸君之发蒙。痛忠言之逆耳兮,恨申子之沉江。愿悉心之所闻兮,遭值君之不聪。不开寤而难道兮,不别横之与纵。听奸臣之浮说兮,绝国家之久长。灭规矩而不用兮,背绳墨之正方。离忧患而乃寤兮,若纵火於秋蓬。业失之而不救兮,尚何论乎祸凶。彼离畔而朋党兮,独行之士其何望?日渐染而不自知兮,秋毫微哉而变容。众轻积而折轴兮,原咎杂而累重。赴湘沅之流澌兮,恐逐波而复东。怀沙砾而自沉兮,不忍见君之蔽壅。
怨世
世沈淖而难论兮,俗岒峨而嵾嵯。清泠泠而歼灭兮,溷湛湛而日多。枭鸮既以成群兮,玄鹤弭翼而屏移。蓬艾亲入御于床笫兮,马兰踸踔而日加。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柰世之不知芳何?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高阳无故而委尘兮,唐虞点灼而毁议。谁使正其真是兮,虽有八师而不可为。皇天保其高兮,后土持其久。服清白以逍遥兮,偏与乎玄英异色。西施媞媞而不得见兮,嫫母勃屑而日侍。桂蠹不知所淹留兮,蓼虫不知徙乎葵菜。处愍愍之浊世兮,今安所达乎吾志。意有所载而远逝兮,固非众人之所识。骥踌躇于弊輂兮,遇孙阳而得代。吕望穷困而不聊生兮,遭周文而舒志。宁戚饭牛而商歌兮,桓公闻而弗置。路室女之方桑兮,孔子过之以自侍。吾独乖剌而无当兮,心悼怵而耄思。思比干之恲恲兮,哀子胥之慎事。悲楚人之和氏兮,献宝玉以为石。遇厉武之不察兮,羌两足以毕斮。小人之居势兮,视忠正之何若?改前圣之法度兮,喜嗫嚅而妄作。亲谗谀而疏贤圣兮,讼谓闾娵为丑恶。愉近习而蔽远兮,孰知察其黑白?卒不得效其心容兮,安眇眇而无所归薄。专精爽以自明兮,晦冥冥而壅蔽。年既已过太半兮,然埳轲而留滞。欲高飞而远集兮,恐离罔而灭败。独冤抑而无极兮,伤精神而寿夭。皇天既不纯命兮,余生终无所依。愿自沈于江流兮,绝横流而径逝。宁为江海之泥涂兮,安能久见此浊世?
怨思
士穷而隐处兮,廉方正而不容。子胥谏而靡躯兮,比干忠而剖心。子推自割而□君兮,德日忘而怨深。行明白而曰黑兮,荆棘聚而成林。江离弃于穷巷兮,蒺藜蔓乎东厢。贤者蔽而不见兮,谗谀进而相朋。枭鸮并进而俱鸣兮,凤皇飞而高翔。愿壹往而径逝兮,道壅绝而不通。
自悲
居愁懃其谁告兮,独永思而忧悲。内自省而不俟兮,操愈坚而不衰。隐三年而无决兮,岁忽忽其若颓。怜余身不足以卒意兮,冀一见而复归。哀人事之不幸兮,属天命而委之咸池。身被疾而不闲兮,心沸热其若汤。冰炭不可以相并兮,吾固知乎命之不长。哀独苦死之无乐兮,惜余年之未央。悲不反余之所居兮,恨离予之故乡。鸟兽惊而失群兮,犹高飞而哀鸣。狐死必首丘兮,夫人孰能不反其真情?故人疏而日忘兮,新人近而俞好。莫能行于杳冥兮,孰能施于无报?苦众人之皆然兮,乘回风而远游。凌恒山其若陋兮,聊愉娱以忘忧。悲虚言之无实兮,苦众口之铄金。遇故乡而一顾兮,泣歔欷而沾衿。厌白玉以为面兮,怀琬琰以为心。邪气入而感内兮,施玉色而外淫。何青云之流澜兮,微霜降之蒙蒙。徐风至而徘徊兮,疾风过之汤汤。闻南藩乐而欲往兮,至会稽而且止。见韩众而宿之兮,问天道之所在?借浮云以送予兮,载雌霓而为旌。驾青龙以驰骛兮,班衍衍之冥冥。忽容容其安之兮,超慌忽其焉如?苦众人之难信兮,愿离群而远举。登峦山而远望兮,好桂树之冬荣。观天火之炎炀兮,听大壑之波声。引八维以自道兮,含沆瀣以长生。居不乐以时思兮,食草木之秋实。饮菌若之朝露兮,构桂木而为室。杂橘柚以为囿兮,列新夷与椒桢。鹤孤而夜号兮,哀居者之诚贞。
哀命
哀时命之不合兮,伤楚国之多忧。内怀情之洁白兮,遭乱世而离尤。恶耿介之直行兮,世溷浊而不知。何君臣之相失兮,上沅湘而分离。测汨罗之湘水兮,知时固而不反。伤离散之交乱兮,遂侧身而既远。处玄舍之幽门兮,穴岩石而窟伏。从水蛟而为徙兮,与神龙乎休息。何山石之崭岩兮,灵魂屈而偃蹇。含素水而蒙深兮,日眇眇而既远。哀形体之离解兮,神罔两而无舍。惟椒兰之不反兮,魂迷惑而不知路。愿无过之设行兮,虽灭没之自乐。痛楚国之流亡兮,哀灵修之过到。固时俗之溷浊兮,志瞀迷而不知路。念私门之正匠兮,遥涉江而远去。念女嬃之婵媛兮,涕泣流乎于悒。我决死而不生兮,虽重追吾何及。戏疾濑之素水兮,望高山之蹇产。哀高丘之赤岸兮,遂没身而不反。
谬谏
怨灵修之浩荡兮,夫何执操之不固?悲太山之为隍兮,孰江河之可涸?愿承闲而效志兮,恐犯忌而干讳。卒抚情以寂寞兮,然怊怅而自悲。玉与石其同匮兮,贯鱼眼与珠玑。驽骏杂而不分兮,服罢牛而骖骥。年滔滔而自远兮,寿冉冉而愈衰。心悇憛而烦冤兮,蹇超摇而无冀。固时俗之工巧兮,灭规矩而改错。却骐骥而不乘兮,策驽骀而取路。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不量凿而正枘兮,恐矩矱之不同。不论世而高举兮,恐操行之不调。弧弓弛而不张兮,孰云知其所至?无倾危之患难兮,焉知贤士之所死?俗推佞而进富兮,节行张而不着。贤良蔽而不群兮,朋曹比而党誉。邪说饰而多曲兮,正法弧而不公。直士隐而避匿兮,谗谀登乎明堂。弃彭咸之娱乐兮,灭巧倕之绳墨。菎蕗杂于黀蒸兮,机蓬矢以射革。驾蹇驴而无策兮,又何路之能极?以直针而为钓兮,又何鱼之能得?伯牙之绝弦兮,无钟子期而听之。和抱璞而泣血兮,安得良工而剖之?同音者相和兮,同类者相似。飞鸟号其群兮,鹿鸣求其友。故叩宫而宫应兮,弹角而角动。虎啸而谷风至兮,龙举而景云往。音声之相和兮,言物类之相感也。夫方圜之异形兮,势不可以相错。列子隐身而穷处兮,世莫可以寄托。众鸟皆有行列兮,凤独翔翔而无所薄。经浊世而不得志兮,愿侧身岩穴而自托。欲阖口而无言兮,尝被君之厚德。独便悁而怀毒兮,愁郁郁之焉极?念三年之积思兮,愿壹见而陈辞。不及君而骋说兮,世孰可为明之?身寝疾而日愁兮,情沈抑而不扬。众人莫可与论道兮,悲精神之不通。

乱曰:鸾皇孔凤日以远兮,畜凫驾鹅。鸡鹜满堂坛兮,鼁黾游乎华池。要褭奔亡兮,腾驾橐驼。铅刀进御兮,遥弃太阿。拔搴玄芝兮,列树芋荷。橘柚萎枯兮,苦李旖旎。甂瓯登于明堂兮,周鼎潜乎深渊。自古而固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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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4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总目录
汉:枚乘《七发》(楚太子,吴客)
后汉:马融《七厉》(存目),马融《七广》(存目),桓麟《七说》(残),桓彬《七设》(残),傅毅《七激》(残。徒华公子,玄通子),刘广世《七兴》(残),崔骃《七依》(残),崔瑗《七苏》(残),崔琦《七蠲》(残。寒门邱子,玄野子),李尤《七款》(残),张衡《七辩》(残。无为先生,虚然子,雕华子,安存子,阙丘子,空桐子,依卫子,仿无子),刘梁《七举》(残),杨修《七训》(存目),刘桢《七华》(存目),郦炎《七平》(存目),王粲《七释》(残。潜虚丈人,文藉大夫。按:全篇见《文馆词林》残卷,严氏未及见),徐干《七喻》(残。逸俗先生,宾)。
魏:曹植《七启》(玄微子,镜机子)《七忿》(残),卞兰《七牧》(残),刘劭《七华》(残。玄休先生,荣时子),傅巽《七诲》(残。按:全篇见《文馆词林》残卷,严氏未及见),杨修《七训》(傅玄《七谟序》提及)。
晋:应贞《七华》(残),杜预《七规》(残。一作《七矫》),傅玄《七谟》(残),傅玄《七体》、《七社》(据说有此两篇),成公绥《七唱》(残),孙毓《七诱》(残),左思《七讽》(残),张协《七命》(冲漠公子,徇华大夫),陆机《七微》(残。玄虚子,通微大夫)《七羡》(残),湛方生《七欢》(残。岩栖先生,朝隐大夫)
宋:谢灵运《七济》(残),颜延之《七绎》(残。北岳孤生,东国进士),孔欣《七诲》(残)
梁:简文帝《七励》(藏名外臣,寂镜公子),昭明太子《七契》(奚斯逸士,辩博君子),萧子范《七诱》(残。幽遁公子,暴势大夫),阙名《七召》(假是先生,笃论公子)
后魏:郦道元《七聘》(存目)
先唐:吴氏《七矜》(残),柴子大《七折》(残),卫洪《七开》(残),孔炜《七引》(残)
按:七体四十四题,全者八篇,枚乘《七发》见《文选》,王粲《七释》暨傅巽《七诲》见《文馆词林》残卷,曹植《七启》见《文选》暨《文馆词林》残卷,张协《七命》见《文选》暨《晋书》,梁简文帝《七励》、昭明太子《七契》、阙名《七召》俱见《文苑英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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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七体
七谟    傅玄
序曰:
昔枚乘作七发,而属文之士,若傅毅刘广世、崔骃、李尤、桓麟、崔琦、刘梁之徒,承其流而作之者纷焉,七激、七兴、七依、七疑、七说、七蠲、七举之篇,通儒大才,马季长,张平子,亦引其源而广之,马作七厉,张造七辩,非张氏至恩,比之七激,未为劣也,七释佥曰妙焉,吾无间矣,若七激七依之卓轹一技,七辩之缠绵精巧,七启之奔逸壮丽,七释之情密闲理,亦近代之所希也,挚虞《文章流别论》曰:七发造於枚乘,借吴楚以为客主,先言出舆入辇,蹶痿之损,深宫洞房,寒暑之疾,靡漫美色,宴安之毒,厚味暖服,淫跃之害,宜听世之君子,要言妙道,以疏神导体,蠲淹滞之累,既设此辞,以显明去就之路,而后说以声色逸游之乐,其说不入,乃陈圣人辩士讲论之娱,而霍然疾瘳,此固膏粱之常疾,以为匡劝,虽有甚泰之辞,而不没其讽谕之义也,其流遂广,其义遂变,率有辞人淫丽之尤矣,崔骃既作七依,而假非有先生之言曰:呜呼杨雄有言,童子雕虫篆刻,俄而曰:壮夫不为也,孔子疾小言破道,斯文之族,岂不谓义不足而辩有馀者乎,赋者将以讽,吾恐其不免於劝也,傅子集古今七而论品之,署曰七林。斋
刚刚按  傅玄本人曾作《七谟》一篇,只有《七谟序》流传下来,目前所见《七谟》,只是从《北堂书钞》、《初学记》等类书中辑录的残句。据叶德辉《傅玄集》卷三所辑,似尚有《七体》、《七社》二篇。他的《七谟序》却颇为完整,可视为他对“七体”乃至整个赋体文学的理论表述。在这篇序文中,他论及枚乘而后傅毅、刘广世、崔骃、李尤、桓麟、崔琦、刘梁、桓彬、马融、张衡等汉代“七体”作家,以及曹魏时期“陈王《七启》、王氏《七释》、扬氏《七训》、刘氏《七华》、从父侍中《七诲》”等作。其中他特别推崇马融和张衡,认为他们的作品“或以恢大道而导幽滞,或以黜瑰奓而托讽咏,扬辉播烈,垂于后世”。同时,他还论述了几部代表性的“七体”作品:“若《七依》之卓轹一致,《七辨》之缠绵精巧,《七启》之奔逸壮丽,《七释》之精美闲理,亦近代之所希也。”此文是关于“七体”这种文体最早的系统论述,也是他关于辞赋乃至整个文学创作的基本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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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50:47 | 显示全部楼层
《管子》有两篇“七”字作品,一是《七法篇》,篇中以则、象、法、化、决塞、心术、计数七者为治军治国的根本法则;一是《七臣七主篇》,作者罗列了七种君主、七种臣子,均肯定其一而否定其六。在《七发》之前、以“七”称名的作品中,形式体制上对《七发》影响最大的应当是《七臣七主篇》,其“6+1”的基本结构、“六过一是”的整体布局,都为枚乘《七发》所汲取采用。
《七发》是一篇完整的新体赋,标志汉赋体制的正式确立。上承楚辞铺陈夸饰的传统,下开一代文体汉赋的先河。新体赋首先在内容上改变为对君主的赞颂,劝百而讽一;形式上改变楚辞句中多用虚词,句末多用语气词的句式,进一步散化,成为一种专事铺叙的用韵散文。
枚乘的《七发》同时又是问答体赋。八段文字。首段为序,以楚太子有疾,吴客前去探望为线索,借吴客之口,分析了楚太子患病的缘由是贪逸享乐,荒淫奢侈的宫廷生活,指出这种病非用药和针灸所能治,唯有“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也”。第二至第八段,即写吴客以七种办法启发太子,为他去病。其中,吴客畅谈了鼓瑟之音、美食之味、车马之贵、游乐之享、败猎之悦、骇浪之美等宏大场面,每个场面都以“太子曰:‘仆病未能也’”结束上文,引领下文;最后以“要言妙道”使楚太子“沼然汗出,霍然病已”总结全篇。
七发    汉•枚乘
楚太子有疾,而吴客往问之曰:“伏闻太子玉体不安,亦少间乎?”太子曰:“惫!谨谢客。”客因称曰:“今时天下安宁,四宇和平,太子方富于年。意者久耽安乐,日夜无极,邪气袭逆,中若节轖。纷屯澹淡,嘘唏烦酲,惕惕怵怵,卧不得瞑。虚中重听,恶闻人声,精神越渫,百病咸生。聪明眩曜,悦怒不平。久执不废,大命乃倾。太子岂有是乎?”太子曰:“谨谢客。赖君之力,时时有之,然未至于是也。”客曰:“今夫贵人之子,必官居而闺处,内有保姆,外有傅父,欲交无所。饮食则温淳甘脆,脭醲肥厚;衣裳则杂沓曼煖,燂烁热暑。虽有金石之坚,犹将销铄而挺解也,况其在筋骨之间乎哉?故曰:纵耳目之欲,恣支体之安者,伤血脉之和。且夫出舆入辇,命曰蹷痿之机;洞房清宫,命曰寒热之媒;皓齿蛾眉,命曰伐性之斧;甘脆肥脓,命曰腐肠之药。今太子肤色靡曼,四支委随,筋骨挺解,血脉淫濯,手足堕窳;越女侍前,齐姬奉后;往来游宴,纵恣于曲房隐间之中。此甘餐毒药,戏猛兽之爪牙也。所从来者至深远,淹滞永久而不废,虽令扁鹊治内,巫咸治外,尚何及哉!今如太子之病者,独宜世之君子,博见强识,承间语事,变度易意,常无离侧,以为羽翼。淹沉之乐,浩唐之心,遁佚之志,其奚由至哉!”
太子曰:“诺。病己,请事此言。”
客曰:“今太子之病,可无药石针刺灸疗而已,可以要言妙道说而去之,不欲闻之乎?”
太子曰:“仆愿闻之。”
客曰:“龙门之桐,高百尺而无枝。中郁结之轮菌,根扶疏以分离。上有千仞之峰,下临百丈之溪。湍流溯波,又澹淡之。其根半死半生。冬则烈风漂霰、飞雪之所激也,夏则雷霆、霹雳之所感也。朝则鹂黄、鳱鴠鸣焉,暮则羁雌、迷鸟宿焉。独鹄晨号乎其上,鹍鸡哀鸣翔乎其下。于是背秋涉冬,使琴挚斫斩以为琴,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使师堂操畅,伯子牙为之歌。歌曰:‘麦秀蕲兮雉朝飞,向虚壑兮背槁槐,依绝区兮临回溪。’飞鸟闻之,翕翼而不能去;野兽闻之,垂耳而不能行;蚑、蟜、蝼、蚁闻之,拄喙而不能前。此亦天下之至悲也,太子能强起听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犓牛之腴,菜以笋蒲。肥狗之和,冒以山肤。楚苗之食,安胡之飰抟之不解,一啜而散。于是使伊尹煎熬,易牙调和。熊蹯之臑,芍药之酱。薄耆之炙,鲜鲤之鲙。秋黄之苏,白露之茹。兰英之酒,酌以涤口。山梁之餐,豢豹之胎。小飰大歠,如汤沃雪。此亦天下之至美也,太子能强起尝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后类距虚,穱麦服处,躁中烦外。羁坚辔,附易路。于是伯乐相其前后,王良、造父为之御,秦缺、楼季为之右。此两人者,马佚能止之,车覆能起之。于是使射千镒之重,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既登景夷之台,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其乐无有。于是使博辩之士,原本山川,极命草木,比物属事,离辞连类。浮游览观,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连廊四注,台城层构,纷纭玄绿。辇道邪交,黄池纡曲。溷章、白鹭,孔鸟、鹍鹄,鹓雏、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邕邕群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薵蓼,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叶紫茎。苗松、豫章,条上造天。梧桐、并闾,极望成林。众芳芬郁,乱于五风。从容猗靡,消息阳阴。列坐纵酒,荡乐娱心。景春佐酒,杜连理音。滋味杂陈,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扬郑、卫之皓乐。使先施、徵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傅予之徒,杂裾垂髾,目窕心与;揄流波,杂杜若,蒙清尘,被兰泽,嬿服而御。此亦天下之靡丽皓侈广博之乐也,太子能强起游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驯骐骥之马,驾飞軨之舆,乘牡骏之乘。右夏服之劲箭,左乌号之雕弓。游涉乎云林,周驰乎兰泽,弭节乎江浔。掩青苹,游清风。陶阳气,荡春心。逐狡兽,集轻禽。于是极犬马之才,困野兽之足,穷相御之智巧,恐虎豹,慑鸷鸟。逐马鸣镳,鱼跨麋角。履游麕兔,蹈践麖鹿,汗流沫坠,冤伏陵窘。无创而死者,固足充后乘矣。此校猎之至壮也,太子能强起游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然阳气见于眉宇之间,侵淫而上,几满大宅。
客见太子有悦色,遂推而进之曰:“冥火薄天,兵车雷运,旍旗偃蹇,羽毛肃纷。驰骋角逐,慕味争先。徼墨广博,观望之有圻。纯粹全牺,献之公门。”
太子曰:“善!愿复闻之。”
客曰:“未既。于是榛林深泽,烟云闇莫,兕虎并作。毅武孔猛,袒裼身薄。白刃硙硙,矛戟交错。收获掌功,赏赐金帛。掩苹肆若,为牧人席。旨酒嘉肴,羞炰宾客。涌觞并起,动心惊耳。诚不必悔,决绝以诺;贞信之色,形于金石。高歌陈唱,万岁无斁。此真太子之所喜也,能强起耳游乎?”
太子曰:“仆甚愿从,直恐为诸大夫累耳。”然而有起色矣。
客曰:“将以八月之望,与诸侯远方交游兄弟,并往观涛乎广陵之曲江。至则未见涛之形也,徒观水力之所到,则恤然足以骇矣。观其所驾轶者,所擢拔者,所扬汨者,所温汾者,所涤汔者,虽有心略辞给,固未能缕形其所由然也。怳兮忽兮,聊兮栗兮,混汩汩兮。忽兮慌兮,俶兮傥兮,浩瀇漾兮,慌旷旷兮。秉意乎南山,通望乎东海。虹洞兮苍天,极虑乎崖涘。流揽无穷,归神日母。汩乘流而下降兮,或不知其所止。或纷纭其流折兮,忽缪往而不来。临朱汜而远逝兮,中虚烦而益怠。莫离散而发曙兮,内存心而自持。于是澡概胸中,洒练五藏,澹澉手足,颒濯发齿。揄弃恬怠,输写淟浊。分决狐疑,发皇耳目。当是之时,虽有淹病滞疾,犹将伸伛起躄,发瞽披聋而观望之也,况直眇小烦懑、酲醲病酒之徒哉!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盲也。”太子曰:“善。然则涛何气哉?”
太子曰:“善,然则涛何气哉?”
答曰:“不记也,然闻于师曰,似神而非者三:疾雷闻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云内,日夜不止。衍溢漂疾,波涌而涛起。其始起也,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其少进也,浩浩溰溰,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其波涌而云乱,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其旁作而奔起者,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六驾蛟龙,附从太白,纯驰皓蜺,前后络绎。颙颙昂昂,椐椐彊彊,莘莘将将。壁垒重坚,沓杂似军行。訇隐匈礚,轧盘涌裔,原不可当。观其两旁。则滂渤怫郁,闇漠感突,上击下律,有似勇壮之卒,突怒而无畏。蹈壁冲津,穷曲随隈,逾岸出追。遇者死,当者坏。初发乎或围之津涯,荄轸谷分。回翔青篾,衔枚檀桓。弭节伍子之山,通厉骨母之场,凌赤岸,篲扶桑,横奔似雷行。诚奋厥武,如振如怒。沌沌浑浑,状如奔马。混混庉庉,声如雷鼓。发怒庢沓,清升逾跇,侯波奋振,合战于藉藉之口。鸟不及飞,鱼不及回,兽不及走。纷纷翼翼,波涌云乱,荡取南山,背击北岸,覆亏丘陵,平夷西畔。险险戏戏,崩坏陂池,决胜乃罢。汩潺湲,披扬流洒。横暴之极,鱼鳖失势,颠倒偃侧,沋沋湲湲,蒲伏连延。神物怪疑,不可胜言,直使人踣焉,洄闇凄怆焉。此天下怪异诡观也,太子能强起观之乎?”
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客曰:“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有资略者,若庄周、魏牟、杨朱、墨濯、便蜎、詹何之伦,使之论天下之精微,理万物之是非;孔、老览观,孟子持筹而算之,万不失一。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岂欲闻之乎?”
于是太子据几而起,曰:“涣乎若一听圣人辩士之言。”涩然汗出,霍然病已。
【译文】
楚国太子有病,有一位吴国客人去问候他,说:“听说太子玉体欠安,稍微好点了吗?”太子说:“还是疲乏得很!谢谢你的关心。”吴客趁机进言道:“现今天下安宁,四方太平。太子正在少壮之年,料想是您长期贪恋安乐,日日夜夜没有节制。邪气侵身,在体内凝结堵塞,以至于心神不安,烦燥叹息,情绪恶劣象醉了酒似的。常常心惊肉跳,睡不安宁。心力衰弱,听觉失灵,厌恶人声。精神涣散,好象百病皆生。耳目昏乱,喜怒无常。病久缠身不止,性命便有危险。太子是否有这种症状呢?”太子说:“谢谢你。靠国君的力量,使我能享受富贵,以至于经常得此病症,但还没有到你所说的这种地步。”
吴客说:“现在那些富贵子弟,一定是住在深宫内院,内有照料日常生活的宫女,外有负责教育辅导的师傅,想与其他人交游也不可能。饮食是温厚淳美、甘甜酥脆的食物和肥肉烈酒;穿着是重重叠叠的轻软细柔、暖和厚实的衣服。这样,即使象金石那样的坚质,尚且要消溶松解呢,更何况那筋骨组成的人体啊!所以说,放纵耳目的嗜欲,恣任肢体的安逸,就会损害血脉的和畅。出入都乘坐车子,就是麻痹瘫痪的兆头;常住幽深的住宅、清凉的宫室,就是伤寒和中暑的媒介;贪恋女色、沉溺情欲,就是摧残性命的利斧;甜食脆物、肥肉烈酒,就是腐烂肠子的毒药。现在太子皮肤太细嫩,四肢不灵便,筋骨松散,血脉不畅,手脚无力。前有越国的美女,后有齐国的佳人,往来游玩吃喝,在幽深的秘室里纵情取乐。这简直是把毒药当作美餐,和猛兽的爪牙戏耍啊。这样的生活影响已经很深远,如果再长时间地拖延不改,那么即使让扁鹊来为您治疗体内的疾病,巫咸来为您祈祷,又怎么来得及啊!现在象太子这样的病情,需要世上的君子,见识广博、知识丰富的人,利用机会给您谈论外界的事物,以改变您的生活方式和情趣。应常让他们不离您的身旁,成为您的辅佐。那么沉沦的享乐、荒唐的心思、放纵的欲望,还能从哪里来呢!”太子说:“好。等我病愈后,就照你这话去做。”
吴客说:“现在太子的病,可以不用服药、砭石、针刺、灸疗的办法而治好,可以用中肯的言论、精妙的道理劝说而消除,您不想听听这样的话吗?”太子说:“我愿意听。”
吴客说:“龙门山上的桐树,高达百尺而不分杈,树干中积聚很多盘曲的纹路,树根在土壤中向四周延伸而扩展。上有千仞的高峰,下临百丈的深涧;湍急的逆流冲击摇荡着它。它的根一半已死一半还活着。冬天寒风、雪珠、飞雪侵凌它,夏天闪电霹雳触击它,早上则有黄鹂鳱鴠在它上面鸣叫,傍晚则有失偶的雌鸟、迷路的鸟雀在它上面栖息。孤独的黄鹄清晨在桐树上啼叫,鵾鸡在树下飞翔哀鸣。在这样的环境中秋去冬来(历尽岁月),让琴挚砍伐桐树制成琴。用野生的茧丝制成弦,用孤儿的带钩做装饰,用养了九个孩子的寡妇的耳环制成琴徽。让师堂弹奏《畅》的琴曲,让伯子牙来演唱。歌词说:‘麦子抽穗出芒时野鸡在早晨飞翔,飞向空谷离开枯搞的槐树,依傍在险峻之处,下临曲折的溪涧。’飞鸟听到歌声,敛翅不能飞去;野兽听到歌声,垂耳不能行走;蚑蟜、蝼蛄、蚂蚁听到歌声,张嘴不能向前。这是天下最动人的音乐。太子能勉强起身来听吗?”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听啊。”
吴客说:“煮熟小牛腹部的肥肉,用竹笋和香蒲来拌和。用肥狗肉熬的汤来调和,再铺上石耳菜。用楚苗山的稻米做饭,或用菰米做饭,这种米饭抟在一块就不会散开,但入口即化。于是让伊尹负责烹饪,让易牙调和味道。熊掌煮得烂熟,再芍药酱来调味。把兽脊上的肉切成薄片制成烤肉,鲜活的鲤鱼切成鱼片。佐以秋天变黄的紫苏,被秋露浸润过的蔬菜。用兰花泡的酒来漱口。还有用野鸡、家养的豹胎做的食物。少吃饭多喝粥,就像沸水浇在雪上一样。这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太子能勉强起身来品尝吗?”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品尝啊。”
吴客说:“钟代一带出产的雄马,年齿适当时用来驾车;跑在前头的像飞鸟,跑在后面的像距虚。用早熟的麦子喂养它,使它性情急躁。给它套上坚固的辔头,让它在平坦的路上奔跑。在这时让伯乐在前后观察,让王良、造父来驭马,秦缺、楼季做车右。这两个人,在马受惊时能把马制服,在马车翻倒时能扶起车。用这样的马车去赛跑,可以下下千镒的赌注,可以一日千里。这是天下最好的骏马了。太子能勉强起身去骑它吗?” 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骑啊。”
吴客说:“登上景夷台,南望荆山,北望汝水,左面是长江,右边是洞庭湖,这种游观之乐绝无仅有。在这时让博学善辩的士人,考订山川的本原,穷尽草木的名称,譬喻叙事,选词造句,以类相连。漫游纵览之后,在虞怀宫中摆设酒宴。宫殿的回廊四面相连,台城重迭,色泽深绿,景象缤纷。车道交错,护城河曲折。溷章、白鹭、孔鸟、鶤鹄、鵷雏、鵁鶄之类的鸟,或冠毛翠绿,或颈毛姹紫。雄鸟与雌鸟羽毛美丽,鸣叫动听。鱼儿在水中跳跃,竖起鳍翼,振动鳞片。河水清净,薵蓼丛生,莲花芬芳。河边的柔桑、柳树,或叶色单一,或枝条发紫。苗松、豫章树,枝条高达天际。梧桐、棕榈,远远望去,蔚然成林。草木芳香,在风中混和。枝条摇曳,或隐或现。列坐纵酒,纵心娱乐。让景春来劝酒,让杜连来奏乐。滋味杂陈,食品交错齐全。精选美色娱悦心目,流美的歌声悦耳动心。于是唱起《激楚》的急促的音调,弹奏郑、卫的动听的乐曲。使先施、徵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娵、傅予这样俊男美女,裙裾混杂,发髻散开,秋波暗送,情意相许;这些人以引流水洗身,以杜若香体,身上如披一层薄雾,脸抹兰膏,穿着便服来侍奉。这是天下最奢侈华丽、浩博盛大的宴乐了。太子能勉强起身来享乐吗?” 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享乐啊。”
吴客说:“我要为您驯服骐骥,驾起开有窗户的轻便猎车,您坐在这雄马拉的车子上,右边带着夏后氏箭囊里的劲箭,左边带着柘木制成的花纹弓,去到云梦的林中,围绕生长兰草的沼泽地带奔弛,奔到江边然后缓缓地行进。车轮在青苹上徐徐辗过,迎面吹来微微清风。陶醉在春天的气息当中,满怀春意的心也为之动荡。然后策马追逐狡黠的走兽,许多枝箭射中了轻捷的飞鸟。这时犬马的本领发挥尽致,野兽被追赶得脚力疲困,马夫和车夫使尽了他们的智慧和技巧;虎豹恐惧了,鸷鸟慑服了。奔马响着项铃,象鱼一样腾跃,象麋鹿一样角逐,脚践麕兔,蹄压麇鹿。动物被追得汗流于身,口沫下掉,四处躲藏,走投无路,没有受伤而活活吓死的野物实在足以装满随从的车子。这是打猎最壮观的景象,太子能勉强起来去游猎吗?”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然而这时候太子眉宇之间露出了喜色,并逐渐扩展,几乎布满整个面部。
吴客见太子有高兴的神色,就进一步说:“黑夜出猎,火光烛天,兵车象迅疾的雷声一样滚动。旌旗高举,旗上装饰的鸟羽、牛尾整齐而纷繁。车马往来奔驰竞逐,人人向往得到野味而奋勇争先。猎兽的围栏和焚烧过的野地又宽又广,远远地望去才可看到它有边缘。那毛色纯一、躯体完整的猎获物,把它进献到诸侯面前。”太子说:“说得好!我愿意再听你说。”
吴客说:“这还没有说完。在那丛林深泽之间,烟蒸云腾一片昏暗,野牛老虎一起出现。打猎的人刚毅武勇、非常强悍,他们脱衣露体,弃车亲身擒搏野兽。只见雪白的刀刃闪闪发光,长矛大戟纵横交错。打猎结束,按照获取猎物多寡记录功劳,赏赐金银和布帛。压平地上的青苹,铺开杜若,为打猎的官员设宴庆功。浓浓的美酒,可口的鱼肉,烹煮脍炙的食物,用来款待佳宾贵客。大家一齐斟满酒杯,起身祝酒,宾客们的豪言壮语入耳动听。言语信诚果必而不悔改,遇事或答应或拒绝都很坚决。坚贞信诚的表情,就象镂刻在金石上一样。人们放声歌唱,热烈欢呼,丝毫也不感到厌倦。这正是太子所喜爱的,您能勉强起来去游玩吗?”太子说:“我很愿意和大家一起去,只怕成为各位大夫的累赘。”不过,太子有想起身的样子了。
吴客说:“我们将要在八月十五日,和诸侯及远方来的朋友兄弟们一同去广陵的曲江观涛。初到时还未曾看到江涛涨起的迹象,不过看到水力所到之处,就足以使人惊恐异常了。当看到那后浪推前浪的状况,浪头高高掀起的情形,波涛激荡纷乱的情景,水流结聚回转的势态,水势到处冲激的力量,即使有心多谋略、言辞敏捷的人,也绝对不能描绘出因为波涛而形成的这种壮景。既是那么浩荡无边啊,使人恍惚难辨;又是那样汹涌澎湃啊,叫人心惊胆战;波浪滚滚滔滔啊,发出汩汩的喧声。时而迷茫一片啊,令人目眩;时而奇峰突起啊,何等壮观;那水势浩大深广啊,那江涛超越旷远。集中注意力从南山之下一直望到东海之滨,只见江涛汹涌,与天相接,竭尽思虑吧,请去想象哪里是涛水的尽头。流览无穷无尽的江水,将心神归向日出之处。那江涛急速地随着汩汩的水流往下游流去啊,也许没有人知道它将流到哪里才会停歇。有时那众多的浪头流转曲折啊,忽然又纠结奔流不再回头。浪涛冲到朱汜又向远处流逝啊,使人见了心虚烦闷精神更加倦怠。观涛之后,整个晚上都心意散乱啊,直到天亮才能把心收起来保持情绪安稳。于是胸中经过荡涤,五脏经过洗濯,手足冲刷得更加干净,颜面发齿也洗得更加洁白光亮。扬弃了安逸懒惰,排除了污垢肮脏,使迷惑不清得以分辨决断,使耳朵眼睛也由此通透明亮。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有久病不起,患有顽疾的人,尚且要将驼背伸直,跛脚抬起,瞽目张开,聋耳通启而来观看这江涛的宏伟景象,何况只是胸中小小的烦闷、伤食于肥肉烈酒的人呢!所以说,这江涛对于启发愚蒙、解除昏惑,实在不值得一提啊。”太子说:“太好了。既然如此,那么江涛究竟是一种什么气象呢?”
吴客说:“这不见于记载。但我从老师那里听说,江涛似神而又非神的特点有三条:一是涛声似疾雷,闻于百里之远;二是江水倒流,海水潮涨往上灌;三是山谷吞吐云气,日夜不断。江水满溢,水流湍急,波浪汹涌。那江涛开始出现的时候,山洪飞泻而下,似白鹭向下飞翔。稍进一步,水势浩浩荡荡,白茫茫一片,象白马驾着素车,车上张设着车盖帷幔,当波涛汹涌乱云一般滚来,纷乱的样子就如大军奋起装束列队向前。当波涛从两旁掀腾卷起,飘飘荡荡的样子就象将军坐在轻车上率领军队作战。驾车的是六条蛟龙,跟随在河神的后面。又好似一条白色长虹在奔驰,前后连续不断。潮头高大,浪头相随,互相激荡,象军营壁垒重叠而又坚固;其杂乱纷纭,又象人多马众的军行。江涛轰鸣,奔腾澎湃,其势本不可挡。看那靠岸的两旁,更是水势汹涌,汪洋一片,左冲右突,一会儿向上冲击,一会儿往下跌落。好似勇壮的士卒,奋勇突进而无所畏惧。潮水拍打岸壁,冲击渡口,流遍江湾,注满水曲,跨越堤岸,漫出沙堆。碰着它就要死亡,挡住它就要毁坏。波涛开始时从或围那地方的水边出发,撞到山陇而回转,遇到川谷而分流,到青篾打着旋涡,经过檀桓时象战马衔枚无声疾进。再缓缓流过伍子山,一直远奔到叫做胥母的战场。它超越赤岸,扫向扶桑,横冲直撞,如疾雷迅行,直奔前方。江涛确实奋发了它的威武,既象示威,又象发怒。呼啸嘶鸣,如万马奔腾。轰轰隆隆,似擂鼓震天。水势因受阻而怒起,清波因相互超越而升腾。大波奋起震荡,交战在藉藉的隘口。鸟来不及起飞,鱼来不及回转,兽来不及躲避。水势浩渺劲健,波涌似飞云乱翻。江涛荡击南山,转身又冲撞北岸。摧毁了丘陵,荡平了西岸。多么危险多么可怕啊,它冲垮堤岸,破坏池塘,直到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之后方才罢休。然后流水激荡澎湃,浪花飞溅不息。任意泛滥,已到极点。鱼鳖不能自主,腹背颠倒上下翻覆,匍匐而行,连接不断。水中神物可怪可疑,难以尽述,简直叫人惊倒在地,吓得神志不清,丧魂失魄。这是天下怪异罕见的奇观,太子能勉强起来去观赏它吗?”太子说:“我还有病,不能去。”
吴客说:“那么我将给太子进荐博学而有理论的人中最有资望智略的,就象庄周、魏牟、杨朱、墨翟、便蜎、詹何一类的人物。让他们议论天下精深微妙的道理,明辨万事万物的是非曲直,再请孔子、老子这类人物为之审察评说,请孟子这类人物为之筹划算计,这样一万个问题也错不了一个。这是天下最切要最精妙的学说啊,太子难道想听听这些吗?”于是太子扶着几案站了起来,说:“你的话真使我豁然清醒,好象一下子听到了圣人辩士的言论了。”太子出了一身透汗,忽然之间病症全消。
作者简介  枚乘(?~前140),字叔,西汉辞赋家。汉族,秦建治时古淮阴人。枚乘因再七国叛乱前后两次上谏吴王而显名。文学上的主要成就是辞赋,《汉书•艺文志》著录“枚乘赋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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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5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枚乘的《七发》是标志着新体赋——汉赋正式形成的第一篇作品。汉赋又叫大赋。大赋的篇幅较长,结构宏大,一般都在千言以上。对事物作穷极声貌的描写,因此又称体物大赋。它多采用主客问答的结构方式,韵文与散文混用,散文的成份较多,因此又称为散体大赋。
大赋最基本的特点,是用夸张的手法,富丽的辞藻,侧重铺叙描写宫苑、京都、宫殿、山川等壮丽事物,帝王的政治、军事等活动,以及帝王贵族的声色犬马,涉猎驰逐等生活,它的主旨是既美且刺,一方面大力宣扬大汉的声威与气魄,歌颂帝王的功德;一方面又对帝王政治上的缺失和生活的淫奢进行讽刺和劝谏。
在结构上,大赋多采用主客问答方式。赋文一般由三个部分组成。开头是“序”通常是通过赋中人物的简单对话,交代出赋中人物问对的缘由,以引出赋的正文。中间部分是赋的正文,主客之间,或彼止夸谈宫苑,京都的壮丽,或极力描述帝王贵族畋猎歌舞的欢乐,雄辩滔滔,富于气势。结尾,往往以一方向另一方诚服而告终,作者的思想倾向鲜明地表现出来。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是采用这种结构方式的典范。
大赋的韵散组成,也有一定的规律。就问答体来说,开头的序和结尾,一般用散文;中间的正文,以韵文为主,夹杂一些散文。有的大赋不用问答体,除前面的序用散文外,正文以结尾的歌辞都用韵文。大赋的韵文以四、六言为主,杂以三言、五言《子虚赋》、《上林赋》的韵文句式就是如此。

傅毅《七激》只有六事而非七事,或不全,抑或并不着意于“六过一是”的固定程式。前五事涉及音乐、饮食、车马、射猎、游宴,最后一事是对“永平之世”的盛赞。玄通子前五事对徒华公子的劝说都没起到作用,唯最后一事,颂赞永平盛世,推崇儒学,使徒华公子“瞿然而兴”,决定弃隐出仕。从文本本身看,《七激》主旨是颂世招隐。傅毅创作此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劝谏隐士出仕,而是借劝谏隐士出仕,对显宗求贤不笃的微讽,这是汉赋“主文谲谏”的一种表达方式。但是其在主旨上仍然踵承《七发》对当世的讽谏,且表现出主文谲谏、以颂为讽的特征,具体有两个方面的改变:其一,前五事的铺陈,表面上只是不为隐者接受出仕的五个方面加以表现的,但通览全篇,这些铺陈明显地具有对尸位素餐者的讥讽,也从一个方面揭示了隐者所以自隐的现实根源,也构成对汉明帝永平之政的微讽;其二,对汉明帝求贤不力的讽谏却是通过歌颂永平之政的方式正面表现的(文章最后一段歌颂的“永平之政”,并不是现实政治的反映,而是理想的指向)。这两点讽谏,在以颂为讽的模式下,因对帝王的直接讽谏变为以颂为讽的间接表达,因而极易造成颂世招隐的看法。
(《七激》原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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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5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张衡的《七辩》,自居于无为先生与虚然子等的谈话而表达自己的志趣所在。虚然子言“宫室之丽”,雕华子言“滋味之丽”,安存子言音乐之丽,阚丘子言“女色之丽”,空桐子言“舆服之丽”,依卫子言“神仙之丽”,无为先生对前五子之说都默然无对;对依卫子之说虽有所言,实际也不以为然,末以“将飞未举”一语婉然谢绝了。最后,仿无子曰:“在我圣皇,躬劳至思,参天两地,匪怠厥司。率由旧章,遵彼前谋,正邪理谬,靡有所疑。旁窥八索,仰镜三坟,讲礼习乐,仪则彬彬。是以英人底材,不赏而劝,学而不厌,教而不倦。于是二八之俦,列乎帝庭,揆事施教,地平天成。然后建明堂而班辟雍,和邦国而悦远人,化明如日,下应如神,汉虽旧邦,其政惟新。”仿无子这一段话,真正打动了无为先生的心。这是一篇赋体的寓言,张衡借仿无子的口,倾吐了自己的理想,“汉虽旧邦,其政惟新”,他把现实想像得这样完美,中兴的汉室,将达到圣人之治的神化境界。
写法上把一主一客变成一对七,此篇的“主”是无为先生,而“客”则虚构了七位辩士,且各陈一事:虚然子谈宫室之丽,阙华子谈滋味之丽,安存子谈音乐之丽,阙丘子谈女色之丽,空桐子谈舆服之丽,依卫子谈神仙之丽,髣无子谈圣皇之德。由于更多人物的参与,使作品对“七”体与生俱来的单调之弊有所补救,而略显活泼与生气。
(《七辩 》原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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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23 10:5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体赋的隔片原文以及残篇剩句,请看奇诗派编写的《七体赋集》

点评

隔片,应为各篇  发表于 2023-2-24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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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24 10:57:35 | 显示全部楼层
枚乘的《七发》是汉赋中的名篇,如果只这一篇,那就不是杂体赋。但后来成型成批,结构有范,便成为一种赋体,于是便成为杂体赋,且有了专名七体赋。
七体赋存世的篇数多,残篇也多,它的变化也大,很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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