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满江红·怒发冲冠》笺注

穿越梅嶺

岳飞《满江红》（《全宋词》卷一百十五）。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二十三谓此词“来历不明，疑是明人伪托”，是也。窃谓伪撰者亦是高手。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本之《汉书·王莽传》中韩威曰：“臣愿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赍斗粮，饥食虏肉，渴饮其血，可以横行。”《旧唐书·酷吏传上》郭霸传：自陈“往年征徐敬业，臣愿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则天悦”。号“四其御史”。（引者按：此处有旁注，略。）孟郊《猛将行》：“拟脍楼兰肉。”


他语亦挦撦宋人长短句而浑成无迹，如：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乃胡世将《酹江月》之“神州沉陆，问谁是一范一韩人物”，“空指冲冠发，栏杆拍遍，中天独对明月”（《全宋词》卷八十三）。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乃朱敦儒《相见欢》之“泷河几番清秋，许多愁。叹我贴闲白了少年头”（《全宋词》卷一百二十五）。又，汪晫《瑞鹧鸪》云：“又是鹧鸪三两曲，等闲白了几人头。”（见卷一百八十二）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乃朱敦儒《苏武慢》之“除奉天威，扫平狂（虏）［寇］，整顿乾坤都了”（《全宋词》卷一百二十三）。李纲《苏武令》之“调鼎为霖，登坛作将，燕然即须平扫。拥精骑十万，横行沙漠，奉迎天表”（《全宋词》卷九十二）。又姚嗣宗诗：“踏破贺兰石，扫清西海尘。布衣有此志，可惜作穷鳞。”（《邵氏闻见录》卷十六载。《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四，又《容斋三笔》卷十一引田昼集记张元、吴昊、姚嗣宗事，姚句同《闻见录》。《类说》卷五十九引《西清诗话》作“踏碎”“布衣能办此”，《续湘山野录》作“踏碎”“布衣能 效死”。）

（转引自王水照《钱钟书的学术人生》，题目为编者所加）

王水照先生谓：

1961年夏承焘曾作《岳飞《满江红＞词考辨》，考此词乃明人所托拟，1981年邓广铭又作《再论岳飞〈满江红〉词不是伪作》等文，力证此词非岳飞不办。他们大都着眼于文献版本、地理方位等予以检讨，钱先生此则札记写作年代待考，但论证的角度可谓别辟蹊径。

窃谓钱氏所论，于《满江红》文章修辞之探讨诚有裨益，于文献真伪之考论则无甚帮助。
此词为伪作，则此作为作伪者之夺胎换骨，点染前人词句而成。此词为岳飞所作，则岳飞以前之语，岳飞自可采之入词；后人之作，又可视为其化用岳飞之词以入其作。如是，则钱氏所论列，词作为真可以成立，词作为伪，亦可成立。真亦可，伪亦可，其于真伪之讨论自无所助也。钱氏之论乃在接受余氏观点基础上，进一步所作之发挥，虽为论词，其手眼与《宋诗选注》，实无不同。由此观之，钱氏未成一《宋词选注》，良可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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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伪派有几点所谓的依据，一是其孙之作未见收录。这个真不能成为证据。岳飞平反时伟哥蒂还活着，他岂敢明目张胆？二是什么贺兰山不在南宋境内。我只能说这些人心思很坏。文学上的夸张，包括借用霍嫖姚北逐匈奴的事迹不行么？要这么说的话，所谓的长车也不存在啊。

西风吹老洞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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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棹江湖

满江红·写怀
岳飞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
岳飞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放棹江湖

放棹江湖 发表于 2023-3-7 02:22
满江红·写怀
岳飞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 ...

对比一下，没什么可怀疑的，学者的研究有时候也不必值得相信，我以为，就是岳飞所写，

也在网上看了一些观点，文章标题：全军复诵《满江红》令人壮怀激烈，“作者是不是岳飞”再起热议，

认为《满江后》作者并非岳飞派的，其观点如下：
其一，岳珂编撰的《金佗粹编》中并没有收录这首《满江红》。
岳珂是岳飞之孙，三子岳霖之子，他将岳飞一生的诗词编辑成册，形成了《金佗粹编》。但从1203年始，到1234年再刊此书，中间历经了30多年，都未曾收录《满江红》一词。
而《满江红》最早始见于1536年徐阶所编的《岳武穆遗文》，他是根据1502年浙江提学副使赵宽所书岳坟词碑收入的。在此之前的宋、元两朝中，根本不见对这首词的记载，它只是出现在明中叶以后。
其二，这首《满江红》里的地名和岳飞抗金路线不符，可谓搞错了对象和方向。
《满江红》中有一句“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其中的“贺兰山”在南宋时期属于西夏的领土，在现今的内蒙古河套之西，根本不是当时岳飞抗击金人时的战斗地点。
南宋岳飞征伐的金国位于东北方，要直捣的“黄龙府”在今吉林省境内，两地相隔数千里之遥，并且方向和“贺兰山”完全相反。
作为一代名将，在写诗作词时，不会犯此常识性的错误。
其三，《满江红》的风格和岳飞诗词的一贯风格不符。
岳飞曾作过一首《小重山》，其风格婉转低沉，舒缓惆怅，娓娓道来。但《满江红》却激越慷慨，雄浑豪放，一泻千里。两首诗词的风格相差太远，不符合岳飞一贯的风格。因此不可能是岳飞所作，很可能是后人假借岳飞之名写成的。
其四，《满江红》用了岳飞的事迹和典故，“三十功名”、“八千里路云和月”等，作者生前怎么可能给自己盖棺定论呢？所以有可能出自王越及其同僚之手。
有分析认为，王越是明朝中期的名将和诗人，曾三次出塞，收复河套地区。他不但能“身率三军，决胜千里”，还是一位博学多才的人，长于诗赋，有很多首传世之作。
更为巧合的是，王越确实曾在贺兰山抗击鞑靼，取得过重大胜利。


而认为《满江红》是岳飞所写，其观点包括：

首先，岳飞的后人没有收录《满江红》，是因为岳飞在1142年遇害，不但家破人亡，父子被杀，而且还被抄家查封。家存文稿资料被秦桧集团搜查、损毁灭迹。在这种情况下，岳飞的诗作是很难被其后人保存的。

更何况，岳飞冤死后，秦桧还把持朝政多年，他不会让岳飞如此充满正能量的诗词传世。
直到20年之后，岳飞才被平反昭雪，又过了若干年后，岳霖父子才开始收集岳飞的存世诗词。在平反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岳飞一直是秦桧等权臣眼中的“谋逆”之人，他的诗作定会被封禁。与其相关的诗词就此散失，是很有可能的。岳珂的《金佗粹编》没有出现这首《满江红》，也是有可能的。

其次，《满江红》的风格和岳飞迥异也属正常。
岳飞是一位喋血沙场的将军，并非是专门写诗作词的文人，其风格并未形成。诗人写诗时，和当时当地的境况有很大的关系。即便青史留名的诗词大家，其风格也并非一成不变。

就像著名的田园诗人陶渊明，在他的笔端，依然可以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和“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这两种风格迥异的佳句。
而这首《满江红》正是岳飞决心抵御外辱，收复大宋山河的内心真实写照，也正好符合他热血满腔，铁骨铮铮戎马一生的形象。

其三，“贺兰山”等地名，或许是一种代指。
观点是，虽然金人的老巢在东北，而贺兰山则地处西北，但并不妨碍岳飞用“踏破贺兰山缺”的壮志豪情，来抒发自己内心痛歼胡虏的雄心壮志。
由此可知，贺兰山在词中并非地名的实指，而是一种泛说。就像词中“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一样，都是泛指外族入侵，而不是专门针对金人。
比如陆游曾经写过“尚思为国戍轮台”一样，“轮台”泛指国家的边境，并非实指新疆的轮台县。总之，这些都是文学写作中常用的一种比喻手法。
而且，河北省磁县也有一座贺兰山，岳飞曾在这里练兵、与金人交战。因而《满江红》中的“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是岳飞抒发抗金杀敌的壮志。
其四，汤阴岳庙的《满江红》词碑落成时间，早于明代王越的生活年代。因而作者不可能是王越。
而且有些学者认为，王越其人确实有一些军功，其文采也不错，但史书对其的评价并不高。
“越在时，人多咎其贪功。及死，而将馁卒惰，冒功糜饷滋甚，边臣竟未有如越者”，而且他“既躁于进取，依附攀援”，所以，这样的胸襟和为人，怎会写出如此大气磅礴，壮怀激越的诗作呢？

放棹江湖

放棹江湖 发表于 2023-3-7 02:38
对比一下，没什么可怀疑的，学者的研究有时候也不必值得相信，我以为，就是岳飞所写，

也在网上看了一些 ...

这是一个重要依据：汤阴岳庙的《满江红》词碑落成时间，早于明代王越的生活年代。因而作者不可能是王越。

金筑子

按余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卷二十三谓此词“来历不明，疑是明人伪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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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库全书，清人统治者当然希望岳飞满江红是假的。

大眼怪归来

质疑《满江红》为伪作之人，除了岳珂一条可以探讨外，其余全是瞎扯恐龙蛋。但凡有点历史知识的人，在假托之时都不会分不清东西南北，让你在这里喷粪。文学上的夸张、再用、比喻，怎么能史实去论证？这些人，要么是白痴，要么是流氓。
踏破贺兰山缺，难道不是向往霍嫖娆北逐匈奴，收复河西的壮举么？
餐胡虏肉、饮匈奴血，难道不是借用汉将守孤城的典故么？
至于风格，更是睁眼说瞎话，谁规定风格必须一成不变？你去于找翠花，满嘴的风花雪月，很正常；你家隔壁老王翻墙过来，你是不是叉你老母这些虎狼之词告之整个小区？这是同一个风格么？

瑞丰堂

据说河北省邯郸市磁县西北部有贺兰山，曾经是岳飞驻扎地，后来南撤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