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才子别集读评（二）

九门提督

女才子别集读评（二）

前几日得闲，手录了部分清·王兰泽所著《职思居姑存草》中的三十几首作品，是依照该集中的顺序逐一录之，以便将原貌展示给读者。大致数了一遍，《职思居姑存草》共包含208首作品，其中词5首，其余为诗。诗集名称的“职思居”三字源自《诗经·唐风·蟋蟀》：“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诗集不曾提及王泽兰之生卒年月，只能大致推测了。王兰泽的祖母张䌌英（1792—1862后)，字孟缇，常州阳湖人。王兰泽曾避太平天国（1851年—1864年）战乱，移居岳州（今湖南省岳阳市），因此她大致生活在1830年~1890年左右。《辛酉二月初九即事》两章作于1861年（咸丰十一年），那时王兰泽正在避乱途中扁舟之上。《职思居姑存草》诗集之后有一简短跋尾，所属“张黛敬志。戊申十月。”即结集出版在“戊申十月”，也就是在1908年10月25日~11月23日之间。根据该跋尾之语气，可知诗集是王兰泽身后之事了。

对《职思居姑存草》第一印象：老杜一脉明显。虽然是女才子，并无脂粉之气，生逢战乱，足见家国情怀。如《辛酉二月初九即事》：

举国俄星散，苍生太可怜。官衙传急羽，市井断炊烟。江润天无色，城空日自圆。夜来闻夜哭，哀怨若为传。

又

我亦惊弓鸟，全家片刻分。浮生飘一叶，出岫似孤云。踪迹嗟无定，仳离昔所闻。扁舟如斗帐，鸡鹜暂为群。

人生百年，不经历战乱、饥荒、瘟疫的，众观华夏五千年文明史，几希也哉。远避他乡，漂泊无定，可谓“身世浮沉雨打萍”。一家人、一族人分头避难，即使事先相约何处相会，但一别之后音信不达，仓皇之下更是倍感煎熬。《十一日喜得庶祖母等出城消息》：

尽室无生气，严城有断魂。暂离如隔世，终夕梦难温。落日悲笳壮，苍江夜气昏。白头尤怆绝，凝望剧声吞。

又

喜得朝来讯，家人幸尚生。春风知我意，林鸟散江声。愁梦三宵绝，扁舟一叶轻。相逢各无语，握手累纵横。

在一路颠沛流离中，诗人慨叹遥深，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之感，力透纸背，如《过洞庭湖寄呈张仲远舅祖》：

前筹幕府昔曾闻，此日扁舟向日曛。千里湖山空锁钥，十年征戍废耕耘。洞庭波卷清湘雨，鄂渚寒生大别云。麟阁勋名谁可继，湖南豪杰冠诸军。

又

雾气潮生百里阴，篷窗终日暗沉沉。极天烽火三吴接，匝地哀鸿百粤深。薄宦苍凉余傲骨，美人消息托春心。悲歌欲击中流楫，日暮途长泪满襟。

对《职思居姑存草》第二印象：亲情质朴动人。《送宛之大姊于归任氏》：

意外惊相别，愁看涕泪流。有行何促迫，异地感绸缪。花县春光丽，江乡客绪稠。秋来好消息，莫负木兰舟。

又

廿载同怀谊，璇闺重女师。丹铅何刻励，漆室发忧思。赌茗宜佳日，联吟忆旧时。鸣鸠与翔鹤，为子赋《风》诗。

作者的姐妹都是才媛，能诗善画。要是没有战乱，这些才媛聚集起来，与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吟唱并无二致。这些女诗人的作品显然比大观园里面诗人的作品浑厚，接地气——“漆室发忧思”。以往她们的生活显然十分惬意：“赌茗宜佳日，联吟忆旧时。”——她们渴望国家消弭战乱，人们过上安定的生活。深思之沉郁，丝毫不减杜工部，如《端午节怀寄舍弟景行》：

白酒青蒲事未全，村居风味剧堪怜。草堂梦冷虞山月，劫火魂销垄墓烟。几度樽罍伤令节，三春去住促流年。故园景物飘零尽，照眼榴花客里妍。

又

一庭苍翠掩重门，阴雨连番白昼昏。去路心萦洞庭水，他年迹继秭归村。万家竞渡怀吴苑，千古沉冤吊楚魂。胜地久为豺虎穴，天涯亲故几人存。

来源: 女才子别集读评（二）

聚维

“我亦惊弓鸟，全家片刻分。浮生飘一叶，出岫似孤云。踪迹嗟无定，仳离昔所闻。扁舟如斗帐，鸡鹜暂为群。”

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