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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诗章中用声法式》
天卷《诗章中用声法式》是很值得注意的一篇。
这一篇讨论三言到七言的用声法式。三言到七言的每一句又分为上下两个分句。三言上一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或上二字为一句,下一字为一句。五言上二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六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二字为一句。七言上四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作者讨论的是平声的用声法式。三言自一平声到二平声,四言自一平声至三平声,五言自一平声至四平声,六言自二平声至五平声,七言自二平声至六平声。专门讨论平声的用法,可以称之为"诗章中平声用声法式"。
每一句分为上下两个分句,考虑的是句子的节奏问题,只讨论平声的
用声法式,看重的是平声在调声中的作用。它可能是用例句的方式,讨论
不同数量和不同位置的平声字,给人不同的声律感受,从而探讨最合适的平声用法。它可能还有理论归纳总结性的文字,但已亡佚,只剩下例句。本篇这些思想,既有沈约的影响,又有刘滔的影响。西卷《文二十八种病》"第三蜂腰"引刘善经《四声指归》沈氏云:"五言之中,分为两句,上二下三。"这里所谓"沈氏",就是沈约。天卷《诗章中用声法式》五言上二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正是沈约所说的"五言之中,分为两句,上二下三"。不过《诗章中用声法式》把它加以推广,三言到七言,每一句都分为上下两个分句。西卷《文二十八种病》"第三蜂腰"引刘善经《四声指归》又引刘滔云:"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诗章中用声法式》只讨论平声的用声法式,又一次体现了刘滔"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的思想。
这是本篇给我们的一个印象。本篇还给我们其他印象,还有其他
问题。
《诗章中用声法式》篇中引南齐建武二年(494)谢眺所造零祭送神歌辞("警七耀,诏八神等),其中"绿水涌春波"、"仰瞻梓柚叶青"、"潆檬霖雨气凝"等句可能写南方景致,"次宿密县华亭"(密县在吴,今上海松江西)当写南方生活。但篇中引庚信《燕歌行》"代北云气昼昏昏"等句,此外写都护府,写燕山去塞三千里,写将军勒兵讨辽川,初言度燕征玄苑等等,都应是河朔生活,北朝作品。《诗章中用声法式》的作者既了解江左作品,更熟悉河朔诗作。这是又一个印象。
王利器《文镜秘府论校注》引任学良注,以为"七言四平声"中"河畔青青唯见草"为宋之问《明河篇》句,如果确是如此,虽未必就是王昌龄《诗格》,但任学良所说"知作者在武后时,或其后"却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但查《全唐诗》及其他文集,未见宋之问诗有此句,也未见其他作者有此句,未知任学良所据为何。任学良接着说:"然无确证,侯考。"这应该是对的。如果"河畔青青唯见草"无法确认为宋之问《明河篇》之句,则《诗章中用声法式》的年代和作者,就需要重新考虑。从篇中引诗看,所知最晚为质信之作。本篇作于庚信之后无疑。南北兼融而更熟悉河朔生活和作品,作者很可能是北人,作年也可能在南北文学交融或合流之后。既从沈约所说,以五言上二字为一句,下三字为一句,又接受刘滔"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之说。作者应是熟悉沈约和刘滔思想之人。从这些方面考虑,本篇很可能出隋刘善经《四声指归》。刘善经是北人,正处于南北文学文化交融合流之时。《文镜秘府论》多处引其《四声指归》,不论西卷《文二十八种病》所引,还是出《四声指归》的天卷《四声论》,都是既论南朝声病,又论声律在北朝的发展,引北朝文学史料为证。这与《诗章中用声法式》引例南北兼融而更熟悉河朔生活和作品,正相吻合。他既从沈约之说,又接受刘滔的思想,沈约"五言之中,分为两句,上二下三"和刘滔"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之说正见载于西卷《文二十八种病》"第三蜂腰"所引刘善经《四声指归》。刘善经熟悉沈约、刘滔的思想,甚至研究过他们思想。
这就有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诗章中用声法式》作于宋之问之后,近体
诗律已经形成。即使作于庚信之后,出于隋刘善经《四声指归》,诗歌律化的趋势也很明显。下面病累说一章,我们将要详细考察魏晋到永明到初唐五言诗律化的情况。就七言诗来说,律化的趋势不如五言那么明显,但仍可看到律化的影响。六朝以来一些七言诗,已有不少律句。比如萧绎《燕歌行》,22句中有15个律句,其中还有5个律对,2个律粘。萧纲《乌栖曲四首》16句中有10个律句。徐陵《乌栖曲二首》8句中有4个律句,徐陵《杂曲》20句中有13个律句,卢思道《从军行》,27个七言句中有17个律
句。薛道衡《豫章行》28句中有15个律句。但从《诗章中用声法式》的情况来看,一方面,所举五言诗有不少律句,如二平声和三平声中各7个例句中,各有4个律句,这说明《诗章中用声法式》也难免受到律化趋势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如日本小西甚一所指出的,本篇例诗确实很多完全不合律体的平仄,五言中一平声和七言二平声不会是律体,五言有三平声,七言有五平声。还可以举出更多的证据。比如,庚信《燕歌行》是作者引例的作品,这篇作品,28句中有9个律句,同时,既有三平声,也有四平声,但作者所引庚信《燕歌行》的三个句例,都不是律句。以这些为据说明《诗章中用声法式》不会是律体完成时期的作品@,可能不行的。因为如上所析,如果本篇作于宋之问之后,则律体已经完成,即使作于庚信之后,诗歌律化的趋势也相当明显。我们赞同小西甚一观点,本篇可能出刘善经《四声指归》。但我们根据和小西甚一不一致。我们不认为本篇不会是律体完成时期的作品,恰恰相反,本篇产生于律体化的趋势之中,甚至有可能作于律体完成以后。
既然诗歌已经走向律化,所举例诗又那么多不合律体平仄,看似非常矛盾,其实不然。《诗章中用声法式》本不是探讨律体的用声法式,它只是探讨平声的用声法式。这只要对作者所用的大量例句,对这些例句中平声的位置稍加注意,就不难知道。这些例句,一平声到六平声,平声在句中的位置都不一样。三言一平声,一平声在句中的位置分别为一、三、二。三言二平声,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分别为一二、二三、一三。四言一平声,一平声在句中的位置分别为三、二、四、一。四言二平声,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分别为一二、三四、一三、二三。四言三平声,唯一的仄声字在句中的位置为二、四、三。五言一平声,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二、四。五言二平声,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一二、四五、三四、一四、二四、二三、二三。五言三平声,三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一二四、一二五、一三四、二三四、一四五、二四五、二三五。五言四平声,唯一仄声在句的位置为二和四。六言二平声,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三六、一二、五六、三四、三六、二六、二五。六言三平声,二三四,六言四平声,剩下的二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三六、三四、四五、一二、二六、五六、四六。六言五平声,唯一的仄声在句中的位置为四、三、二、五。七言二平声,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六七、三四、一六、一二。七言三平声,三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一三四、三四六、一二七、三四七、二五六、一五六、三六七、ニ三四、一二四。七言四平声,四平声在句中的位置为一二三五、一三四六、三四五七、一ニ五六、一二四七、ニ三四五、二三五六、一三五六、一三四五、一二四七。七言五平声,剩下的二仄声在句中位置为六七、一四、一六、五六、四七、四五、二六、三五、三七。七言六平声,唯一的仄声在句中的位置为四、六、五。这当中,七言二平声的"将军一去出湖海"、"嫁得作赋弹琴声"实为三平声,七言三平声的"左披深闺行且宜"实为四平声。五言二平声的"咏歌殊未已"和"百行咸所该"二平声在句中的位置均为二三,六言二平声的"合国吹雏蜡宾"和"日月驰迈不停"二平声在句的位置均为三六。除此以外,各句平声在句中位置都不一样。之所以各句平声在句中位置都不一样,我以为作者是有用意的,作者的用意应该是探讨平声在句中不同位置的不同调声效果。平声在句中不同位置有不同调声效果,作者列数那么多例句,就是为考察这一点。本篇篇名之所以冠以"法式"二字,称之为"诗章中用声法式",道理也就在这里。了解这一点,就不难理解一些问题。本篇所引五言诗句有不少律句,说明作者不自觉地受到诗歌律化趋势的影响,但那么多的例句不合律体平仄,那么多例句,几乎每句平声的位置都不一样,说明作者所要探讨的,本不是律体化的问题,而是平声在句中不同位置的不同调声效果。作者是想通过一番这样的考察,得出一些法式性的东西。
这说明一个问题,一个现象,即,在六朝到初唐的诗歌律体化趋势中,
甚至在律体完成以后,人们仍在探讨调声问题。以前我们只看到律体化的探讨,没有看到与律体化探讨的同时,还有其他的调声探讨,以为律体完成以后,人们对声律的探讨就完成了。现在看来,这样看待六朝至唐的声律发展是不全面的。
《诗章中用声法式》探讨的是平声在不同位置的调声效果,说明当时人们对平声用法的重视,刘滔平声赊缓,有用处最多之说为人们普遍接受,这一现象我们以前也重视不够,研究不够。《诗章中用声法式》一篇在这些方面或许也可以给我们予很多的启示。受沈约、刘滔思想的影响,一句分为二个分句,注重句子的节奏,重视平声,在律体化趋势之中,仍在探讨调声问题,探讨平声在不同位置的调声效果,这是本篇给我们的总体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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