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文艺理论的权威

古琴

                   重建文艺理论的权威                                                
                            朱辉军
　　

       恩格斯曾精辟地指出：“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467页。)我们要想占据文化制高点，增强国际文化竞争力，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在文艺领域，就不能不提出加强文艺理论建设的问题。
　　文艺理论与批评的互补
　　应当正视这样的现象：当前我们的文艺创作落后于我们的社会变革，我们的文艺批评又滞后于我们的文艺创作，而我们的文艺理论呢？比文艺批评还要落后和逊色！
　　千万不能以为，有了文艺批评、作家论、作品论等，就可以取代或替换文艺理论。二者的对象、功效、意义、价值等，都有很大的差异。而且有见地、有眼界的文艺批评，必须要有一定的文艺理论作基础的；就是作家、艺术家及文艺教育工作者，也要有相当的理论素养才行，否则那层次是无论如何也提高不了的。
　　文艺理论曾经具有崇高的地位和权威的影响。远的不说了，鲁迅就曾谈到，他在参加“革命文学”论争时“看了几种科学底文艺论，明白了先前的文学史家们说了一大堆，还是纠缠不清的疑问。并且因此译了一本蒲力汗诺夫的《艺术论》，以救正我——还因我而及于别人——的只信进化论的偏颇”(《三闲集·序言》)。科学的文艺理论往往具有思想启迪、补偏救弊的功效，连鲁迅都因此在思想上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遑论其他？
　　文艺理论因此是多么的重要啊！当然也不能反过来说，它就可以取代或替换生机勃勃的文艺批评。二者应相互补充，相互促进，才能相得益彰。
　　我们正身处盛世。回想公元460年代，也就是近1600年前的齐梁时期，是算不上什么盛世的，但却诞生了古代中国两部最重要的文艺理论批评著作——钟嵘的《诗品》，刘勰的《文心雕龙》。在全党全民都已将文化建设列入增强综合国力重要目标的今天，我们理应痛下决心、埋头苦干，孕育、产生出当代的《诗品》和《文心雕龙》来！
　　钟嵘和刘勰还不尽相同。钟嵘是批评家，他对汉魏至齐梁的122位诗人及其作品，进行了相当精当的评论。其眼光之锐利、其见地之独到，真乃批评大家也！而刘勰，则以儒学为根基，辅以道学和玄学，高瞻远瞩，深思熟虑，终于著成了一部博大精深的《文心雕龙》。在整个中国古代史上，无人出其左右！章学诚曾比较道：“《诗品》之于论诗，视《文心雕龙》之于论文，皆专门名家，勒为成书之初祖也。《文心》体大而虑周，《诗品》思深而意远；盖《文心》笼罩群言，而《诗品》深从六艺溯流别也。”(《文史通义·诗话》)换成今天通俗之言，这两位就是中国文艺理论与批评的真正“祖师爷”。相比而言，鲁迅对《文心雕龙》的评价显然更高一些，他是放在世界范围来看的：“东则有刘彦和之《文心》，西则有亚里士多德之《诗学》。解析神质，包举洪纤，开源发流，为世楷模。”(《论诗题记》)
　　今天，我们固然很需要钟嵘及其批评，但同时也要强调：我们更需要刘勰及其理论！
　　在当今这个社会文化剧烈变革的时代，在文化建设日益受到高度重视的时代，文艺理论建设可以说赶上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有志于文艺理论探索的人们，应当抓住机遇，潜心研究，争取在不久的将来，也可以拿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也不逊于古人和洋人的文艺理论著作来！
　　文艺理论的“诗外功夫”
　　文艺及其理论和批评，并不像西方一些马克思主义学者说的，是完全自律的。它们是社会大系统的一部分，并反映、体现出社会时代的要求。这就要求文艺工作者(包括作家艺术家、理论家和批评家)都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有一种极其错误的看法，认为理论只是书斋里冥思苦想出来的，是继承总结前人的成果上推论出来的。这固然是形成理论所必需的，但仅此并不够，还要与社会、与生活保持密切的血肉联系。不把握时代的脉搏，远离当今人们的心理，即使构想出鸿篇巨制来，也不过是“寻章摘句老雕虫”而已！所以，不仅要求作家艺术家深入生活、深入实践，就是文艺理论家和批评家也要深入生活、深入实践。
　　对文艺理论工作者来说，其实面对的是两个实践——社会实践和艺术实践。这里先说社会实践，下文再说艺术实践。
　　许多文艺理论家都是亲身投入社会实践，并站在时代前列的。伏尔泰、卢梭、狄德罗，莱辛、歌德、席勒，车尔尼雪夫斯基、别林斯基、普列汉诺夫，等等，都深深地介入到他们所处的时代潮流之中，常常还是引领时代潮流的佼佼者；就是维科、黑格尔、克罗齐等，也是十分关注社会变化的。正是由于他们站在社会时代潮流之中甚至之前，因此使他们的文艺理论达到了前人所难以达到的高度。马克思当年曾感慨地说道：“莱辛以前德国政治发展迟缓和文学情况凄惨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所谓‘有资格的作家们’，各守门户，享有特权的专家们、博士们和其他权威人士们，十七八世纪大学里一些没有性格的作家们，披着浆过的假发，卖弄他们的学问，写作他们的分辨毫发的小论文，就是这些人是站在人民和精神之间，生活和科学之间以及自由和人之间的障碍物。创造我们德国文学的是些‘没有资格的作家们’。在高特雪特和莱辛之中，谁是‘有资格的作家’，谁是‘没有资格的作家’，由你们去选择吧！”(《马克思恩格斯论文学艺术》，第455页。)除了“披着浆过的假发”(今天也可以喷发胶了)，其他的情形简直与我们今天的状况何其相似！
　　文艺理论家毕竟是理论工作者，是要将感性的现象概括成理性成果的，是要繁复的事例总结为有普遍意义的条理的。这就要求文艺理论家要拓宽视野，不仅仅限于文艺领域，而要将眼光放到广阔的哲学社会科学天地里去。对作家、艺术家，甚至批评家，可以不做这样的苛求；但倘若也能如此，像鲁迅、胡适、郭沫若、闻一多、沈从文、钱锺书等那样，当然就更好。但对文艺理论家，就一定要这样要求！中外文艺理论史上，许多文艺理论家本身就是哲学家，或历史学家；即便不是专门的哲学家、历史学家，也都对哲学及其他社会科学有一定的造诣。21世纪的文艺理论家，更应有这样的自觉追求。
　　在当今中国，文艺理论家们首先要掌握的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及其精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当代“活的”马克思主义，是我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经验的集中概括和总结。只有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为指导，当代中国的文艺理论才能找准自己的目标、方位和坐标。在现实中，经济与文化艺术的相互渗透和交织，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不断分化和演变，不同文明的冲突和融合……这都要求今天的文艺理论家至少要知晓一些经济学、社会学、文化学……等方面的基本知识和最新进展。
　　在高新技术日新月异并深刻影响我们的社会文化生活的年代里，当代文艺理论家还要适当了解和熟悉自然科学及技术。至少要熟悉基本的网络信息技术吧？否则与网络文化隔膜，那理论是不会有什么新鲜感的，更别提创新了。多媒体艺术的发展，数字技术在艺术中的广泛运用，新型材料在一些艺术门类中的采用，也都要求文艺理论家从理论上加以概括、总结和提炼。
　　文艺理论的“诗内修炼”
　　无论如何，文艺理论家毕竟是“文人”，不能像毛泽东当年讥刺的那样“文也不足”，还是要讲究些文笔、文采的。枯燥呆板、僵硬教条，味同嚼蜡，绝不是文艺理论应有的文风。刘勰以及后来的钟嵘、叶燮、梁启超、王国维等，西方的莱辛、歌德、席勒、丹纳等，其思索之周虑，其文采之华然，令人读来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享受。文艺理论是可以富有感染力的，既以严密的逻辑，也以充沛的激情，同时辅以优美的文字，文艺理论同样可以深入人心的。
　　参与艺术实践，可以说是对文艺理论工作者的专业要求。文艺理论家可以不会亲自作诗、画画、唱歌、跳舞，但他一定要懂得作诗、画画、唱歌、跳舞。就像品酒师不一定会酿酒，品菜员不一定会下厨，但他们往往比酿酒师和厨师的味觉更敏锐，更内行，也更有鉴别力。现在一些从事文艺理论的学者、教授，却连一点基本的艺术感觉都没有。他们的理论，与文艺实践毫无瓜葛，如果让他们像钟嵘一样去品诗，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来！当然，钟嵘也因将曹操置于下品，将陶潜置于中品，反而将张协置于上品，受后世诟病。不过，这倒不是他的艺术感觉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理论的偏差导致他感觉的错位。可见，即使批评也要有科学的、坚实的文艺理论做基础。
　　文艺理论，还不要自己缩编成文学理论。固然文学理论在中外都比其他艺术形式的理论远为发达，但在如今这个图像优先、注重视听的审美风尚中，文艺理论要成为真正探讨文学艺术共同规律的基本理论。必要时，应多向艺术倾斜一些。20世纪以来，美术、音乐、电影等领域的理论飞速发展，为文艺理论提供了新的视角、新的经验、新的结论，值得高度重视。不过，也要注意，不要弄成“文学加艺术”的理论，而是要将文学艺术有机结合起来，并站在更高的程度上加以综合的理论。
　　当代文艺理论家还要自觉承担起推进文艺理论发展的重要使命。要不断从现实社会实践和艺术实践中吸取养料，激发灵感，借鉴、参考古今中外文艺理论已有的成果，在前人的基础上，说新话，铸新词，逐步构建起具有鲜明时代感的新一代文艺理论体系来。
　　成就一名真正的文艺理论家其实很不易的。自身要不断探索，不断跋涉，不断攀登；社会各界也要倍加爱护，倍加关心，倍加支持；特别是作家、艺术家要充分理解，充分关注，充分信任。通过内外努力，形成良好的环境和氛围，当代文艺理论取得提高和突破，并重建其权威性和影响力，是可以期许的。(朱辉军)

古琴

恩格斯曾精辟地指出：“一个民族想要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

古琴

当前我们的文艺创作落后于我们的社会变革，我们的文艺批评又滞后于我们的文艺创作，而我们的文艺理论呢？比文艺批评还要落后和逊色！

古琴

无论如何，文艺理论家毕竟是“文人”，不能像毛泽东当年讥刺的那样“文也不足”，还是要讲究些文笔、文采的。枯燥呆板、僵硬教条，味同嚼蜡，绝不是文艺理论应有的文风。刘勰以及后来的钟嵘、叶燮、梁启超、王国维等，西方的莱辛、歌德、席勒、丹纳等，其思索之周虑，其文采之华然，令人读来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享受。文艺理论是可以富有感染力的，既以严密的逻辑，也以充沛的激情，同时辅以优美的文字，文艺理论同样可以深入人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