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的十二个问题：从“辛苦多时才半诗”说起九

远山绿叶

写诗的十二个问题：从“辛苦多时才半诗”说起九

  十一、诗是艺术，还是匠气？

  不可否认，写诗有赖于一定的技术、技巧、技能之类，归根结底这只是写诗的工具，正如吃饭要用筷子，总不能只会玩筷子，不会吃饭吧？

  实际上，这个道理是好理解的，真要做起来，很多人还真的就变成了只会玩筷子的人。来看人们对待下面诗例的态度。（以下见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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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毛泽东《七律 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前首，从声调到韵，用现成的观点和格式去套一套，会发现什么？该怎么解释？次首，“慨尔康”对“追穷寇”，也用成见去衡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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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好像没有人说毛泽东不懂诗吧？所以，玩转筷子的人大有人在，又怎样？一个还不会吃饭的人，却笑话起人家不会玩筷子来了，谁最可笑？

  有人说毛泽东的诗，是权力推动的，那么姑且如此，又有谁会写出他这样的诗呢？即便谁自诩有这样的笔力，请问你的人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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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维《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陈子昂《晚次乐乡县》：

  不信最清旷，及来秋已空。数点石泉雨，一溪霜叶风。

  业在有山处，道归无事中。酌尽一杯酒，老夫颜亦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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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首，一二联折腰，次首，则各联无不折腰而行，与此一比，不知古人应羞愧，还是自唐宋以后的成见应该知错，总之令人叹为观止的是，终于有比古人会玩“筷子”的了，可是再也不会“吃饭”啦。

  到底，写诗是学会拿“筷子”，还是学会“吃饭”？相信会吃饭的中国人，没有哪个是拿不起筷子的。

  这个道理又好明白了，可为什么老有人想放弃“吃饭”，而专门好拜倒在“筷子大师”们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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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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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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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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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等，这些都是“合掌对”，也就是“病对”。

  只知道诗句的空间有限，要多容纳，却不知道汉语言到处允许重复的天然优势，可见这种固化思维中，匠气所造成的成见之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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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未必一切都能从古人那里见到真传。古人语言还以单音节为众，构词的能力和组句的语法手段，远不如其后，因而带给古人跟今人的感受和欣赏习惯，也就不一样。

  艺术是活的，匠气是死的。也许匠气，在某些人看来是健康的，却不是活生生的，而艺术是活生生的，到底哪个是更健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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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匠气也有美的成分，却是没有出路的。匠气重视形式，而止于形式，艺术则以灵魂为重，形神兼备，永无止境。匠气大多依赖于基本的知识、智力和技能，便可以满足，而艺术只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非智慧和创造与变化，不可以近之，故对艺术而言，智慧、创造、变化，要比基本的知识、智力、技能，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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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弃疾《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

  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喜草堂经岁，重来杜老，斜川好景，不负渊明。老鹤高飞，一枝投宿，长笑蜗牛戴屋行。平章了，待十分佳处，著个茅亭。

  青山意气峥嵘。似为我归来妩媚生。解频教花鸟，前歌后舞，更催云水，暮送朝迎。酒圣诗豪，可能无势，我乃而今驾驭卿。清溪上，被山灵却笑，白发归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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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弃疾《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汝说刘伶，古今达者，醉后何妨死便埋。浑如此，叹汝於知已，真少恩哉。

  更凭歌舞为媒。算合作平居鸩毒猜。况怨无大小，生於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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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见一般认为，领字必须用去声，且认为“沁园春”词牌，首韵第三句第三字也必须用仄声，那么就看一看，同一词牌，同一作者，辛弃疾是怎么做的？就是不信邪！辛弃疾总是公认的大词家，恐怕望其项背者，还无有轻易言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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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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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泽东《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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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然是同一词牌，同一作者，在对待格式的处理方法和态度上，与辛词如出一辙，然又有新观。比较同一位置的“秦皇汉武”与“同学少年”，看看是不是声调一致？显然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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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0
毛泽东《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

谢谢老师的文章，毛主席这首《长征》的用韵完全符合今天的普通话发音，可见形式通常要服从内容。“慨尔康”对“追穷寇”，即说出看革命要有一鼓作气的彻底精神，而非虚荣的”沽名学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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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1
总之，好像没有人说毛泽东不懂诗吧？所以，玩转筷子的人大有人在，又怎样？一个还不会吃饭的人，却笑话起 ...

谢谢老师的文章，让我明白了没有高尚的人格也就难以有真正深刻的笔力，是虚荣和轻浮造成的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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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2
王维《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 ...

谢谢老师的文章， 王维《使至塞上》首联指事和所处地界，次联感飘零之意，三联描写大漠空旷喻孤独之感，尾联指明将要去的具体地方，呼应首联。总的来说，表现出作者既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无奈凄凉消沉的情感。
陈子昂《晚次乐乡县》与下文内容不符，实际名字是唐求的《题郑处士隐居》。首联，言诗人不得不信诚服感，次联，言秋山仅剩此时是滴落石泉的雨和吹红霜叶的风，言天气。三联，您的事业在有山的地方，道理藏于恬淡的心中，言隐士之追去。尾联，饮完一杯水酒，我这体弱多病的人脸色也红润了起来，言恬淡虚无的心境能让人精神焕发。
总的来说，前两联通过秋山的空旷寂静使作者有感而对郑处士的恬淡心悦诚服，第三联总结表达这样是心情，尾联感同身受的融入其中，并有认同和赞美感。全篇作者的心态从”不信“，”颜亦红“，是一个不以为然到身为赞同的心理变化过程，以此来凸显郑处士的真隐士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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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3
前首，一二联折腰，次首，则各联无不折腰而行，与此一比，不知古人应羞愧，还是自唐宋以后的成见应该知错 ...

谢谢老师的文章，让我明白了今人之所以沉迷于”玩筷子“是因为急功近利和精神空虚，急功近利让他们不愿深入而致找不到饭吃，精神空虚又让他们意图用虚荣来刷存在感，想以此证明自己不空虚，即缺什么就虚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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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4
毛泽东《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蚂蚁缘槐夸 ...

谢谢老师的文章，毛主席的这首《满江红·和郭沫若同志》上片，用比喻的手法描写外部敌对势力的无知虚荣心理，这既是它们碰壁的原因。”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表示我们的斗争决心和要达到的目地。下片解释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还因为革命的理想”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表现出主席深谋远虑的卓越见识，也突出了他无私奉献的彻底革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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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4
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9:04 | 只看该作者
  毛泽东《七律二首·送瘟神》：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首联感叹，次联言所叹之事，三联抬头问天，尾联，作者唯物主义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样仍然是无济于事。表示了作者忧国忧民之心。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首联，总括陈述，赞美人民的智慧。颔联，赞美人民的创造精神，表现作者喜悦之情。颈联，赞扬人民的刻苦耐劳实干精神，总揽全文，言人民通过团结努力而战胜瘟疫的事实，即呼应了首联，也表达出作者由衷的喜悦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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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5
岳飞《满江红·写怀》：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 ...

岳飞《满江红·写怀》的上片写出了作者报国心切和珍惜光阴的自强不息精神。下片回答了为什么会这么急，以及抒发了自己的豪情壮志，凸显了作者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是恶如仇的道德节操，令人读了内心激荡和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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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6
有人说，“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红雨随心翻作浪， ...

谢谢老师的文章，让我明白了什么事情都要具体情形具体分析，不能一叶障目和死板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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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6
当然，未必一切都能从古人那里见到真传。古人语言还以单音节为众，构词的能力和组句的语法手段，远不如其 ...

谢谢老师的文章，让我明白了艺术需要活生生，而不需要僵死的墨守陈规，这就是看不到本质，从而把陈规陋习当成了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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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7
匠气也有美的成分，却是没有出路的。匠气重视形式，而止于形式，艺术则以灵魂为重，形神兼备，永无止境。 ...

谢谢老师的文章，让我明白了智力和智慧的不同，后者包括前者，前者未必呈现后者，所以知识有时间是无能为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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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8
辛弃疾《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  一水西来，千丈晴虹，十里翠屏。喜草堂经岁，重来杜老，斜川好景，不负 ...

辛弃疾《沁园春·再到期思卜筑》上片写景言事言志，表达了作者高雅和故作豁达的性情。下片写陶醉于山水间，吟诗喝酒还终是难逃有些失落，表以此自嘲。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官员被罢黜后多有的正常心理 和不习惯的表现，实际上是对生平壮志难遂的无奈和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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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8
辛弃疾《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  杯汝来前，老子今朝，点检形骸。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 ...

辛弃疾《沁园春·将止酒、戒酒杯使勿近》上片写就对于人身体的伤害害，即”甚长年抱渴，咽如焦釜，于今喜睡，气似奔雷“。故有戒酒意”老子今朝，点检形骸“。下片写就对人精神意志的腐蚀”更凭歌舞为媒“，以及作者对此的反思”况怨无大小，生於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以致于”杯再拜，道麾之即去，招则须来。“这种看似幽默滑稽的表达方式，实际上是内心并不坚定而摇摆的表现，可见其对酒有恨更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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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绿叶 发表于 2022-7-24 09:09
俗见一般认为，领字必须用去声，且认为“沁园春”词牌，首韵第三句第三字也必须用仄声，那么就看一看，同 ...

谢谢老师的讲解，让我明白了制定规则是为了让人有所凭据，而非让人死板教条的，即尽量遵守，但在内容和形式不能两全时，要形式服从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