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筑子 于 2021-11-16 20:00 编辑
也说诗中有我(转王八蛋吟者帖)
我与老金在风雅颂、小中华都曾有过交集,也算是老朋友了。以前没少批他,但主要是批他 “句中古音平仄,句尾押时音” 这样不伦不类的用韵之法,很少批诗。倒不是说他的作品有多好,而是很少看。之所以不愿看,是因为老干体痕迹太重。日前倒是突击性看了一些,老干体之谓果然非虚。将老金视为老干体典型代表者大有人在,比如,有人就曾在老金《自况》下跟帖说:“金池长老是老干体的正宗代表。不信大家可以找找看,老干体的句式大多如此,美其名曰“平仄对仗”,其实是强行裹脚,扭曲变形。”这话或许稍微嫌重了些,但认定老金作品总体上属于老干体还是大致不错的。
相较于匠人体,老干体大多有情,惜乎传情方式往往流于空洞口号或者简单说事。老干体普遍缺乏灵性,多属寻常情感寻常笔法,时有辞不达意、不够凝练之弊,纵有情感寄托,也难逃言尽意竭,至于得味基础上的出新,那就更谈不上了。老金的作品基本上也是这样,多写真情实感,而且都是他所经历过的事情,读者读如亲历,可以大致感受情怀,作者娓娓道来,自我陶醉其中,倒也不失为一种惬意。相对而言,这是老金的长处。其缺点在于,意象或意象群的运用以及相应的遣词造句明显失于呆板,加之表现手法明显有欠老到,故此大体上属于言尽意竭一类,很少耐品,更未见得味基础上的出新甚或言有尽而意无穷之作。《验明正身》、《访友归来》等篇亦属此类。 尽管如此,现在看来,老金终究算是入了门的。注意到老金近来陆续贴发了多篇有关诗中有我、诗当缘情的主题帖,比如《诗抒情言志》、《诗抒情言志(续)》、《诗中有 “我”之立足点》、《再谈诗中有我》、《特制与公制》、《是否诗中有我》,以及《诗写现实》、《贫民诗与皇帝诗》等等。内中更有诸如此类认知: “诗人写什么是有选择的,不能见桌子写桌子,见板凳写板凳。” “诗重在抒己之情,言己之志。如见桌子写桌子,见板凳写板凳,飞禽走兽,花草鱼虫,世间万物,是写不完的。一有选择,必择我感,这就与诗人相关矣!” “古人好像这样认为:诗中有我,情我融一;诗中无我,不如无诗。古人写诗,有感而发;我之所感,与人有别。用现代文学理论的话说,这叫做诗写个性,写人之个性在某时某地的一个特点环境下的所感。” 古人的确说过诸如此类的话,比如“诗言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诗缘情而绮靡”等等。缘情与个性是密不可分的,诗写个性极为重要,这是最起码的要求,甚至可以这样说:没有个性,便没有诗人。缘情必须有我,有我其实就是有个性。当然不是说那诗是你写的,就算有个性了,你今天模仿这个,明天模仿那个,后天又不知道重复谁,那就不叫有个性。同类题材,你得吟出抑或写出与众不同来才行。窃以为,体现个性的唯一途径便是细节,一如杜甫的“群鸡正乱叫……”之类。时人的快餐式模式化所谓作品之所以不能感人,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而缺乏必要的与众不同的细节则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原因之一。若是泛泛地去写,则很容易写成放之四海而皆适用的泛泛之作,谁都可以写,放到哪里都可以用,具象不足,云里雾里,那就跑偏了,其实也是一种有隔。 比如,《五七言绝句小处也不可随便》曾有一例: 七绝 端午前一日游青城后山戴家桥 竹树琅玕碧四围,花光云气惹人衣。 戴家桥下竹排乱,载与青山一道飞。 屏间交流中,某诗友便曾连续贴发三个反诘帖: 其一: “竹树琅玕,花光云气,八个字占四分之一强,这得拮据到什么程度” 其二: “解释一下碧,碧四围,惹人衣又是什么意思?竹排乱,还能载着青山一道飞?是不是乱棒叉出去了” 其三: “虽然写诗不同于考证,但最起码不胡说八道可以做到吧。” 应该说,这位诗友的屏间交流语气显然嫌重了一些,但话大致还是不错的。我想,既然题为游戴家桥,肯定是戴家桥及其周边具体的处所,应该是有很多具象可资选用的,本来可以依托恰切的具象写得既形象又生动的,却偏偏用了 “花光云气”之类字眼儿,这就失于泛泛了, 也于不经意间有隔了,以致遭到临帖诗友的严厉批评。恰如其分的细节发现以及在此基础上生发的独特感悟,是需要细致的观察能力和类似于“把书从厚读到薄”的那种提炼能力做保障的,这恰恰是众多匠人类和老干类朋友所欠缺的。一言以蔽之,则是审美洞察力不足使然。 关于诗写个性,清代乾嘉时期著名性灵派诗人、诗评家兼书画家张船山曾有《论文八首》阐释。我们不妨简单看一下这位清代名家是怎么说的: 诗中无我不如删,万卷堆床亦等闲。莫学近来糊壁画,图成刚到仿荆关。 胸中成见尽消除,一气如云自卷舒。写出此身真阅历,强于飣餖古人书。 妙语雷同自不知,前贤应恨我生迟。胜他刻意求新巧,做到无人得解时。 文章体制本天生,只让通才有性情。模宋规唐徒自苦,古人已死不须争。 扯远了,话说回来。尽管老金前述表达未必十分恰切,尽管老金总体上尚属广义老干,尽管老金诗艺提高的空间依然较大,但他能够认识到诗当缘情,应写个性,并能身体力行,在古典诗词界业已浮躁不堪的当下,仍在坚守最起码的本分,这就殊为难得。平心而论,如果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我宁可读老金明显粗糙的老干体,也不读纸上玩家们句稳律工的匠人体。另外,仅凭这一点,即可断言老金确实已然迈入诗门。 为此,理当为老金点个赞,祝老金尽早跨越长长的院落,并力争登堂、入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