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话（冯延辰）

图书府吏

1
熊东遨云：“诗不怕起得平，就怕结得弱；起得平只是虚晃一枪，结得弱便成丢盔卸甲。”诗起得过高，后面若接不上，便成虎头蛇尾之势。张公自发《初谒西柏坡》“万古神州第一坡”初为起句，后面难以接上，遂移为结句。其诗云：“胜地初临感慨多，白云碧草小山窝。几双伏虎擒龙手，一曲惊天动地歌。岭接昆仑藐环宇，水通沧海荡江河。农家几处寻常院，万古神州第一坡。”予所见写西柏坡之诗中，未有出其右者。

2
钟振振《旧体诗词创作杂谈》云：“国人的‘造神运动’，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才宣告基本结束，代价沉重，教训深刻。”此盖有所指。然，没了“神”会怎样呢？李树喜《过丰都》诗“晓风破雾近阎罗，生死报应堪奈何。遥望丰都勿须下，平时见鬼已偏多。”

3
实景若从虚处落墨，闲中着色，亦可给人的奇异感受。方干《题君山》“曾于方外见麻姑， 闻说君山自古无。元是昆仑山顶石，海风吹落洞庭湖。”君山之神奇、壮美于此可见，可谓“超以象外，得其圜中”。

4
七言有前三句一气连说，最后一句突转者，李白《越中览古》“越王勾践破吴归，义士还乡尽锦衣。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是也，亦有首句一顿，后三句一气连说者，宋郑文宝《柳枝词》“亭亭画舸系春潭，只待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是也。二诗体格独别，有异曲同工之妙。

5
黄俊里《仙界山看红叶有感》“彩霞万朵谁人采，飘向太行枝上开。惯历寒霜容貌灿，忘情家国更萦怀。红飞红落聚云岭，秋去秋来仙憩台。禅意深深人不觉，群峰无语任人猜。”首联起得空灵高远，二联“惯历”与“忘情”、“容貌灿”与“更萦怀”、三联“聚云岭”与“仙憩台”对仗略有不协。或谓第二句已包含了第四“红飞红落聚云岭”之意，思路当换一下为好。诗中人字太多，未免有碍空灵。

6
梅花沁雪Q 《答谢国老师为红叶照题诗》“来此神仙地，身披五彩霞。拨云石上坐，摄下半山花”。题目有“红叶照”自然是摄下的，故再云摄下，便是多余，却流于实。李白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何不“相看半山花”？看字，可平仄两用。人看花，花亦看人，岂不妙哉？

7
名家之诗，未必尽好，亦有应时而凑之作。星汉《毛泽东岭》“乾坤难葬何须坟，气化天涯岭一尊。星斗织空垂大漠，云霞覆体接昆仑。目迎旭日九州晓，手撒青山万马奔。莽荡山风解人意，遍吹芳草唤英魂”；《深圳谒邓小平像》“健步走来天下春，莲花山上记南巡。姓资姓社休争议，求实求真必探询。纵是国情多万缕，但凭猫论重千钧。街头百姓诚心在，邓小平称邓大人。” 前者想象奇特，气势豪迈，后者图解理论，二诗相比，真判若两人。

8
蔡正辉《晚霞》“居高本在半空中，济世何曾立寸功？莫看金光重度影，只因得势暂时红。”盖刺得势之小人尔，然结句意已说尽。予谓莫若“人羡金光重度影，看它得势一时红”，或少有余味。《纸扇》“区区纸竹本平凡，聚骨连心岂等闲？莫道身轻能力弱，可留春气驻人间。”盖学明朝于谦《石灰吟》。初春尚寒，暮春乍暖，寒暖之际何须用扇？予谓“春气”莫若“清气”。

9
刘禹锡《再游玄都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当代某名家《忆文革牧羊》“而今斗士知何去，依旧刘郎未倒翁。” 二诗表达意思一样，然前者只说到“来”为止，“来”了之后如何，由读者去想；后者话不仅说的明，也说的绝对。

10
杨万里云：“初学诗者，须学古人好语，或两字，或三字。……要诵诗之多，择字之精，始乎摘用，久而自出肺腑，纵横出没，用亦可，不用亦可。”五代南唐江为“竹影横斜水清浅，桂香浮动月黄昏”鲜为人知，林和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仅改两字，遂成咏梅千古之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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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张掖宋进林《踏雪寻春》“雪花飞舞西风卷，走进温棚看景观。茄紫辣青瓜果旺，草莓熟透早春天。”熟透，莫若红透。

22
文人不独相轻，亦有相重、相捧，更有相害。文人相害不独上层，底层依然。
《庚溪诗话》载：宋神宗朝，苏东坡遭新党谮害，“赴诏狱，欲置之死，赖上独庇之，得出，止责置齐安。方其坐狱时，宰相有谮于上曰：轼有不臣意。上改容曰：轼虽有罪，不应至此。时相举轼《桧》诗云‘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地下蛰龙，非不臣而何？上曰：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时相语塞。”宰相若非文人，安能曲解苏诗？
熊韬《裴俊杰先生挽词》载：裴先生执教乡里，感政权新生而作《松树林记》。反右时，因有“日月双星，将大地照得通明”被曲解为“反意昭然若揭”，盖台湾有日月潭，乃是期冀蒋氏重返大陆，遂遭批斗！噫，若非文人焉能作如此之曲解？“一日，先生见批斗者亦有饱读之人，便作虚心求教状，曰宋朱熹有诗‘昨夜江边春水生’，不知下句为何？对曰‘艨艟巨舰一毛轻嘛！’俊杰先生喝道：尔敢言‘一毛轻’，竟反领袖也！对方一时慌乱，掌嘴不停。”可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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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自发任《尧乡诗词》主编，审稿时或为作者改动一二字，使之顿增诗味，今录几则：
国会长《重阳二日后临城桐花村望龙道登山》“紫藤因我醉，拦路索新诗”，张公将“因”字改“欺”。一字之改，紫藤形象便已鲜活。
成景亮《冬日》“诗吟浩渺三冬景，枝嵌琼华一树妆。”张公将“诗吟”改“鹰盘”，“枝嵌”改“淞嵌”。盖“诗吟”二字多余，“鹰盘”便觉境界高远。
张三元《游西湖》诗：“行踪纳入相机内，欣喜惹狂带影还。”张公将最后一句改为“带得江南烟雨还。”化实为虚，诗味陡增！
河北廊坊师院白云瑞《西湖冬景》“山外楼头浮影动，人间天上倩谁分”。张公将“倩谁分”改“月平分”。盖西湖十景有“平湖秋月”和“三潭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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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门弟子与红尘才女对联，别有趣味。如北宋之佛印与琴操。一日，东坡邀二人游西湖，佛印手握长篙，正好打在水中的身影，琴操随口出联：“和尚撑船，篙打江心罗汉”，佛印一时语塞。东坡遂出下联：“佳人汲水，绳系井底观音”。及船到“三潭印月”处，佛印看琴操赏月之姿态，出下联“一个美人映月，人间天上两婵娟”；琴操不假思索，对上联“五百罗汉渡江，岸畔波心千佛子”。佛印和东坡一齐称赞“不愧女中才子！”
佛印曾出联“碧纱帐里睡佳人，烟笼芍药”，并无戏谑；琴操对曰“青草池边洗和尚,水浸葫芦”，实乃调侃。
今翻《中华诗人》第二卷，见妙则居士与菁青女士联对，亦颇觉有趣。略录一二：
菁青“独上高楼，待我扪星天末”，妙则“众观老叟，看君两间坛间”。
妙则“重读史书，哀叹忠良无好命”；菁青“再谈当下，怒看污吏抖神威”。或谓污吏当不得“神威”，莫若“淫威”。
菁青“大漠苍茫，马啸西风追冷月”；妙则“雄关漫道，我登东隘赞朝阳”。
妙则“白发叟狂，提笔飞书三百字”；菁青“酒中仙逸，腾云直上九重天”。
菁青“十里长河煮落日”，妙则“一滩靓女秀冰肌”；
妙则“穿越梅岭，侧望长安，一身正气笔如剑”；菁青“攀登蜀道，回归故里，万丈豪情势若虹”；
菁青“拿酒来，千杯饮尽方题句”，妙则“抱琴去，一曲弹完再说情”。
才情、胸襟、气势，菁青似胜妙则一筹。

25
韩愈以文驱鳄鱼本为奇事，太守投诗得雨亦是奇事。《庚溪诗话》载：有太守因旱而祈雨于龙潭，仅得小雨，作诗云：“祈雨精诚尚未通，浮云开阖有无中。潭龙恐我羞归去，略洒些些表不空。”写之投于潭中，继而大雨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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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才女有以诗赠答心术不端男子而令其悚然者，摘录三则以供谈资：
《升菴诗话》载：唐僖宗年间，进士郑殷彝游会稽寓唐安寺，见粉壁有琅琊王霞卿“临轩转恨、睹物增悲”之诗：“春来引步暂寻幽，愁见风光倚寺楼。正好开怀对烟月，双眉不展自如钩。”郑遂和诗云：“题诗仙子此曾游，应是寻春别凤楼。赖得从来未相识，免教锦帐对银钩。”霞卿乃邑宰韩嵩自京师挈之任所，韩遇暴寇而卒，郑知后欣然谒之，霞卿以疾辞而不见，令婢持诗答曰：“君是烟霄折桂身，圣朝方切用儒珍。正堪西上文场战，空向途中泥妇人。”郑得诗大惭而退。
《山房随笔》载：元好问之妹文而艳，平章张当揆欲娶之，使人嘱好问，好问以可否在妹辞之。张喜而自往，时元妹正补天花板，辍而迎之。张询其近日所作，元妹答曰：“补天手段暂施张，不许纤尘落画堂。寄语新来双燕子，移巢别处觅雕梁。”张悚然而出。
《随园诗话》载：杭州赵钧台买妾苏州。有李姓女，貌佳而足欠裹，赵因而嫌之，媒妪言此女能诗，可面试。赵以《弓鞋》命题戏之，女即书云：“三寸弓鞋自古无，观音大士赤双趺。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赵悚然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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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愁字之诗词句多不胜数。愁有多长？李白曰“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愁有多高？白居易曰“欲识愁多少，高于滟滪堆”；愁有多大？秦少游曰“春去也，落红万点愁如海”；愁有多重？李清照曰“只恐双溪蚱蜢舟，载不动，许多愁。”宋石象之有诗《咏愁》“来何容易去何迟，半在心头半在眉。门掩落花春去后，窗涵残月酒醒时。柔如万顷连天草，乱似千寻匝地丝。除却五侯歌舞地，人间何处不相随。”可谓写出愁之缘由与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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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借前人诗句诗意者不乏其人。庾信“永韬三尺剑，长卷一戎衣”，杜甫“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苏子卿“只言花是雪，不悟有香来”，王安石“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贾至“桃花历乱李花香”，山谷“桃花零乱杏花香”；严恽《落花》“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东坡全借之“太守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李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石曼卿“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毛公“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亦有无意与古人诗暗合者。宋王禹偁《春居杂兴》“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其子嘉祐谓与杜甫“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相似，王却以能与杜诗暗合而喜，非但不改，还赋诗“本与乐天为后进，敢期杜甫是前身”。
予读范公峻海《竹涛集》中《芜湖乘轮船至南京》“舱间清气水中栽，身侧飞流舰外开。欲赏长天云卷浪，开窗放入大江来。”问是否借用宋曾公亮《宿甘露寺僧舍》“枕中云气千峰近，床底松声万壑哀。要看银山拍天浪，开窗放入大江来。”之句？范公言未曾见过曾诗，盖见景生情而得句。此亦为无意间与古人暗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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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言最能体现气势。杜审言“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沈佺期“山月临窗近， 天河入户低”、王维“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王湾“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孟浩然“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李白“山从人面起, 云傍马头生”、杜甫“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戴叔伦“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文兆“一径松杉老，三更雨雪深”、宇昭“马放来降地，雕闲战后云”、余靖“树藏秋色老，禽带夕阳归”、党怀英“潮吞淮泽小、云抱楚天低”、东湖“明月江山夜、候虫天地秋”，另有题林影联“日月明方见，乾坤暗即收”和古联“月明满地水，云起一天山”等等，细参此等句式，当有益于养胸襟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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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元氏作者石双霞一首《红枣颂》：“西舍东邻淘气童，彩琼雕塑小灯笼。新春不庆中秋庆，挂满枝头映叶红。”另我想起小时候，用刀在红枣上刻出花点点的事，然此诗二句不通顺，三句直白，结句无力，遂作了修改：《雕红枣小灯笼》：“西舍东邻淘气童，小刀雕刻小灯笼。丰收将在秋来到，挂在枝头映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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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氏王振宗年逾古稀，每次来信总称予为弟，另予甚是不安。其《茉莉花》：“玲珑素净淡无妆，一卉能熏满室香。刻玉雕琼光彩照，冰葩炎暑玉肌凉。”前两句尚可，后两句白而无味。为其作修改：“玲珑素雅淡无妆，摇曳风姿满室香。一片冰心寄深意，教人静处悟清凉。”——最后一句从“心静自然凉”化来，多了一分哲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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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秦皇岛焦为刿《琵琶女》：“端庄典雅丰姿美，怀抱琵琶乐律飞。微润红霞扑两靥，埋伏十面滚惊雷。”起句太实，次句“乐律飞”有点生造感，为其改为：“红霞两靥慢低眉，怀抱琵琶弹与谁？心事刚随指尖动，却教十面起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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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崇于金谷园修豪华宅第，以一斛珠买得绿珠，甚宠。孙秀欲索绿珠，石崇不许，孙矫诏逮杀石崇，石对绿珠言“因汝获罪”， 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乃投于楼下而死。金谷园遂成后世诗人借以抒发兴衰无常之地，绿珠亦被当作烈女赞美，并以花相喻，题诗者众多。杜牧《金谷园》“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宋子虚《咏绿珠》云“红粉捐躯为主家，明珠一斛委泥沙。年年金谷园中燕，衔取香泥葬落花。”亦有借绿珠殉节而讥讽失节者。汪遵《咏绿珠》“大抵花颜最怕秋，南家歌歇北家愁。从来几许如君貌，不肯如君坠玉楼。”杜牧《题桃花夫人庙》“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李清“金谷繁华石季伦，只能谋富不谋身。当时纵与绿珠去，犹有无穷歌舞人。”虽为石崇惋惜，然太无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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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屏风美人》云“屏风周昉画纤腰，岁久丹青色渐凋。斜倚玉窗鸾发女，拂尘犹自妒娇娆。”不直写所画美人如何，然其美可想而知；李西涯《题柯敬仲墨竹》云“莫将画竹论难易，刚道繁难简更难。君看萧萧只数叶，满堂风雨不胜寒。”竹之神气可感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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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陈后主陈叔宝宠爱张、孔二妃，荒淫无道。然国破之时与张、孔二妃跳景阳井里，虽未死而被活捉，然也算条汉子。杨炯诗云“擒虎戈矛满六宫，春花无树不秋风；仓皇益见多情处，同穴甘心赴井中。”如此，唐明皇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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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张元咏《雪》“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袁枚谓之有“桀骜气”；天津作者李支柱《雪里梅》“风刀欲斩红颜梦，雪缎怜香裹血痕;”，予谓有血腥气。盖欲出新，而落于刻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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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郑板桥任山东潍县县令时，一尼姑与一和尚私通而被抓至县衙。郑公查明缘由，知二人未出家前本是同村，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盖因女父将其许配邻村老财主做妾，女不从，一气之下削发为尼，男子也愤而出家做了和尚。次年偶遇，趁夜幽会时被抓。遂判其还俗完婚，并吟一诗作判决书：“一半葫芦一半瓢，合来一处好成桃。从今入定风声寂，此后敲门月影遥。鸟性悦时空即色，莲花落处静偏娇。是谁勾却风流案，记取当堂郑板桥。”堪称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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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史怀古，难免要发议论，然须的当，道他人之未道。秦之亡乃赵高、李斯矫诏，擅立胡亥、逼死扶苏所导致。张公自发《秦皇陵感怀》云：“空占秦川八百里，枉拦渭水数千年。人游土墁草花笑，龙卧骊山云雨翻。一统宏基堪与比，两朝短命恨无前。始皇应愧杀人少，早戮赵高天下安。”后周世宗柴荣英年早逝，赵匡胤陈桥兵变，恐重蹈覆辙，采取抑武重文之策，后辈对外作战多败，不是输金帛就是割地。张公自发《赞柴荣》云：“生子当如柴世宗，江山百姓在襟膺。绝尘飙走三千里，挥手轻驱百万兵。一代雄杰仓促死，两朝弱宋苟偷生。老天再给十年寿，廿四史书重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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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自发《空灵小议》云：“诗的作用应该是陶冶情操。我不赞成诗教的说法。如果从诗能净化灵魂的角度，也算有教育功能，但不应该赋予它太多的内容。”
中华诗词复兴是好事，但把诗词的作用无限拔高、赋予它太多的社会作用，甚至到“诗魂凝处是国魂”的地步，过矣。林从龙《诗苑寻芳》载：清代云贵总督岑毓英乃是有名的武将，当地文人墨客想刁难于他。一日联合请其吃饭，席间主人突然提出每人写一首诗，其他人写好后，都让岑也题一首，想看其难堪。未料总督提笔一挥而就：“只习干戈不习诗，诸君席上命留题。琼林宴会公先到，塞外烽烟我独知。剪辫续缰牵战马，割袍抽线补征旗。貔貅百万临城下，谁问先生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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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诗词学会创会会长、《香港诗词》主编林峰，广东梅州蕉岭人，号峰回园叟，别署白云斋主，生于1934年，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移居香港。出版诗词集多部，主编有《近四百年五百家诗选》、《中华历代慷慨诗词选》等。其《峰回园诗词后一千首》一书，有两首写江青的，其一《江青》：“定鼎乾坤大九州，丙辰九月哭寒流。君明不见清君侧，虎死都来之虎头。有恃权倾能唤雨，无依政失乍成囚。天时一变人情改，别说阳春别说秋！”；其二《读<闻江青自杀>诗》：“风云际会入春帏，太息延安有丽姬。国主终难忘独宠，朝臣从未起群疑。深宫势失亡天佑，围猎弓藏射鹿麋。一死怨谁都不是，九泉惟在梦中思。”
林翁之见解与襟怀，岂见风使舵者可比也！

一味难求兀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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