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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驴磨图》是否有隔之争启示录(十四)
十四、音乐美理当属于格律诗作者所应传达给读者的事物
出于某种特殊的人道主义考虑,《《题驴磨图》是否有隔之争启示录》已然中停一个月之久。时至今日,于公于私笔者都已称得上仁至义尽了。为古典诗词计,为万千诗友计,为现代民族诗词文化大义计,这个系列还得继续。
上期《《题驴磨图》是否有隔之争启示录》曾经谈及:“隔与不隔”的关注对象乃是作者想要传达的东西。按照钱钟书先生的说法,“不隔”所假设的类似于翻译的原文的东西,便是作者所想传达给读者的情感,境界或事物。
进而言之,“隔与不隔”所关注的对象是属于作者的——视角则是读者的,并且是作者想要传达给读者的,既有情感,又有境界,还有事物。情感和境界两词含义很明确,很具体,也很好理解。事物则不然,需要结合具体作品进行具体分析才行。
以格律诗为例,五七言四八句、韵脚处押韵、句内平仄相间、联内平仄相对、联间平仄相粘、五七律中二联对仗等等,均属格律诗作者所想传达给读者的事物。这里我们姑且不论其他事物,单说句内平仄相间、联内平仄相对、联间平仄相粘和韵脚处押韵等音乐层面上的事物。一言以蔽之,便是近体诗或曰格律诗有别于其它诗体的独到的音乐美。
关于诗者乐感与格律诗的音乐美,《中国当代古典诗词白皮书》第二章中曾有如是阐述:
“谈及这个话题,不能不提一代诗佛王维王摩诘。说起王维,相信所有朋友都不陌生。是啊,那是仅次于李杜,曾长期排名第三的诗佛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但王维擢进士第后曾任过太乐丞,深谙音律,王摩诘诗颇具音乐性,恐怕就不一定人人都清楚了。《河岳英灵集》评曰:“维诗词秀调雅,意新理惬。在泉成珠,着壁成绘。”对此,知之者恐怕就更少一些了吧?
唐时乃至后世皆知王维“诗中有画”,实则其诗中不独有“画”,亦复有“声”。王维以独特的音乐才华赋予诗歌作品丰厚的滋养,具有独到的音乐美。《史鉴类编》评其诗曰:“百啭流莺,宫商迭奏”。时人则评曰:“音乐方面的造诣,使他能更敏感地捕捉到、也更精确地描绘出自然万物之音,在诗歌中呈现出一幅幅动“听”的有声画境。”
那么,为什么王维精通音乐,其诗作便能达成如此效果呢?在此,我们不防再引入一个概念:乐音。一般认为,所谓乐音,其实就是发音体有规律地振动而产生的具有固定音高的音。如钢琴、小提琴、二胡等等都是能发出乐音的物体。事实上,人们正常读诵吟唱诗词时,那种人声也是乐音。
若从声学的角度加以分析,凡是乐音,均具有三个最主要的特征,即响度(又称音强),音调(又称音高)和音色,通常称之为乐音三要素。朋友们,入诗汉字之声调、调值和通常以所谓韵部区分的音色,较之乐音三要素,何其相似乃尔!至此,我们便将音乐与诗词尤其是格律诗词的音乐美建立起了一种必然联系。
有人曾经专门研究过,从起源上说,“诗”“乐”本来就是同源,诗最早是为乐而服务的;诗、乐分家,那是后来的事。就时下艺术而言,“诗”“乐”固然分属不同范畴,但诗人将音乐技艺融汇于诗歌之中,以声入诗,并且融会丰富的想象、艺术化地再创造,借以感动一颗颗善于聆听、排布万物之声的心灵,难道不是当代格律诗词家们所应传承并发扬光大的吗?”
懂音乐的朋友都知道,较之其它诗体,近体诗或曰格律诗独到的音乐美是无与伦比的。唐宋时候,这种音乐美是通过许敬宗奏折、贾昌朝奏折等狭义韵书所依托的活跃于读书人舌间耳畔的唐宋正音来体现的;清代初叶则是通过与中古平水韵一脉相承的佩文诗韵所依托的清代正音来体现的。尽管彼时唐宋正音语音系统已然发生较大变异,但毕竟是内部统一的,亦即在读书人阶层和学而优则仕的官场人士当中是可以有效或者基本有效交流的。
时下以现今各地方言土语竞相冒称的所谓平水韵行吗?当然不行。所有智力健全的朋友都不难理解,以闽语冒称的平水韵大抵只能在闽语区通行,以粤语冒称的平水韵大抵只能在粤语区通行,以吴语冒称的平水韵大抵只能在吴语区通行,以湘语冒称的平水韵大抵只能在湘语区通行,以客家话冒称的平水韵大抵只能在客家话区通行,以温州话、阳江话冒称的平水韵则大抵只能在温州地区、阳江地区通行,以此类推。
慢说现今各地方言土语都不是依托唐宋正音的中古平水韵或依托满清早期官话的内部一致的变异平水韵,纵然现今某地方言土语就是中古平水韵抑或满清平水韵,那么拿到方言区外去交流,又有几人真能听得懂呢?连老上海都听不懂温州话,遑论广义北方地区诗者乃至青少年去听东南一带五花八门的方言土语了。此乃不争的事实,凡是尚具基本诚信的朋友,都应承认这一点。
这就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即便时下以东南一带某地方言土语冒称平水韵的朋友真想向全国范围的读者以及潜在读者传达这种音乐美,事实上也是根本办不到的。甚而至于,哪怕只想在语言孤岛有如林立的东南一带实现有效或基本有效交流,事实上也是办不到的。此处问题的症结在于,各大诗词论坛、各大诗词园地乃至各大诗词刊物,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面向全国的,然则对于全国范围的广大读者和潜在读者而言,你的所谓平水韵又与哑韵何异呢?
占比在70%以上的广义北方地区平水韵诗者就更荒唐了,他们不仅根本读不出听不懂依托唐宋正音的平水韵,而且根本读不出听不懂依托满清早期官话的变异平水韵,甚至以东南一带现今各地方言土语冒称的平水韵,对他们而言也无异于天书或神话。他们只会将平水韵表上的入声字不负责任地、简单粗暴地读作普通话短促的去声之类,其它入诗汉字则全是用现代读书音来读的。其中既有高级领导干部,又有资深专家学者,更有本该为人师表的大中小学人民教师。列位看官,古往今来,世上哪有这样的平水韵诗者,更哪有这样的平水韵呀?您说荒唐不荒唐呀?
以句内平仄相间、联内平仄相对、联间平仄相粘所体现的既抑扬顿挫又富于相间、相对、相粘等灵动变化的音乐美,与韵脚押韵所体现的回环音乐美一起,共同铸就了近体诗或曰格律诗有别于其它诗体的独到的无与伦比的音乐美。这种音乐美既是近体诗或曰格律诗所固有的音乐属性,更是近体诗或曰格律诗作者理应向当世读者所传达的事物,除非他/她压根儿就不想传达抑或根本无法传达。
不想传达也好,无法传达也罢,以全国范围广大读者和潜在读者的角度观之,其实都是一种严重“有隔”。这无疑是一种笑话,可笑至极的笑话,堪称亘古荒唐的笑话。近体诗或曰格律诗所固有的无与伦比的音乐美理应传达,而时下的所谓近体诗或曰格律诗作者却根本不想传达,甚或干脆无法传达。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呢?难道不值得每个迄今仍然死死抱住中古平水韵粗腿不放的所有从业人员深刻反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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