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飞歌

冬宁

     这是东北的一个山旮旯里的杨树林。杨树，是他这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栽的。杨树如今已经有四米多高了，杨树们环绕着他家的屋舍。              “哥，俺怎么看着你长得像杨树？”邻家十八九岁的小妹很认真地对他说。
    他故意板着脸训斥：“小丫头，会不会比喻？不会，哥教你。”
   “哥，你看你，高高的个子，白白净净的，玉树临风这个词，就是给哥哥你准备的吧？”
    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小丫头，简直是个马屁精。该打。”他挥着拳头，就要打小妹。小妹轻灵一躲，跑到一边，一边朝他挤眉弄眼歪扭着脑袋。于是，杨树林里飞出笑语串串，惊飞了小鸟，扑棱扑棱的声音，回荡在杨树林里。
    天气暖和了，遥看杨树林里绿烟袅袅。他和邻家小妹又相遇在杨树林里。他们牵手漫步，有说不尽的话，那话，比杨树叶还要多呢。他直直地看着杨树枝条上嫩嫩的芽儿，满眼喜悦。她微微笑着：“哥，你看杨树枝，嫩芽儿，多像五线谱啊，杨树在为春天演奏仙乐哩。”
   “行啊，丫头，你快成诗人啦。”
   “哥，诗是什么？诗是三月的枝头上扭下来的凉凉的音符么？”
    一滴露珠滴落在她痴痴迷想的笑脸上，他伸手爱怜地为她轻轻拂去。天气还有丝丝的凉意，风儿丝丝缕缕的，她穿得有点单薄。她抱怨；“哥，你不会长得魁梧高大，像一座黑铁塔啊，俺就可以避避风啦。”他笑意融融的，把她一拉，拉到自己身体背风的一侧，还挺了挺胸膛，为她遮挡着凉风。
    杨树林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俩的足迹。地里的庄稼活计做完归来的时刻，他俩会不约而同的在这里相遇。虽然事先谁也没约谁。炎热的盛夏，这里是避暑的好去处。外面烈日炎炎，杨树林里是清清爽爽。午后，傍晚，杨树林里总有他们那飞扬的欢笑。有时候，突然之间，相顾不语，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他忍不住了：“小丫头，说话啊。”
   “嘘，蝉鸣蛙鼓鸟啾啾，树叶沙沙风细细，哥，听合奏啊。”
    他心醉了，心醉自然的清曲，心醉小丫头的奇思妙想。此刻，他真想揽她入怀，热烈地拥吻她。心念一动，仅仅是动了心念罢了。因为，他看到了她天真无邪的笑脸，看到了懵懵懂懂的眼神，他知道她还不算长大，还不懂......他不忍扰了她的纯净的心境。
    阳光从杨树叶里挤进来，斑斑驳驳地飞落在地上。风一吹动，阳光的影儿就舞起来。她乐了，脚步轻轻，似乎屏住了呼吸，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去，哇，竟然是扑捉地上的影子，她居然说，这是阳光斑驳成的蝴蝶！他实在是不能不笑啊，哈哈，哈哈，他笑得透不过气来。
    笑够了，他试探着问：“小丫头，如果哥哥的手臂被树枝刮破了，你会怎样？”
    他期望能像电影里的镜头那样，她心急如焚的，泪眼婆娑的，或者用嘴去吸吮血迹。这样，他就明了她的心迹。可是，什么故事情节都没发生。只听她戏言说：“没事，俺回家拿针线，给哥哥你缝合。”看着他意外的眼神，她继续道：“怎么，不相信俺的手艺？俺的针线活，练过的，俺会缝得很好的。”“怎么个好法？”“俺会缝得七扭八歪的，像一朵朵小花。”“哼，臭丫头，看哥怎么收拾你！”他举起拳头打她的脑壳，手高高擎起，狠狠地砸下来。她躲闪不及，挨了一拳，但是那是轻轻的一拳啊。她知道他不会打疼她的。她嘻嘻哈哈的笑啊笑。
    他试探地问：“小丫头，如果哥哥的心剖开了，你会缝合么？你会看到哥的心疼么？”
    她不笑了，很严肃地说：“哥你听过这个故事没？话说从前啊，有一户人家，妇人在家里缝被子，丈夫在院子里砌墙。忽听丈夫喊，老婆，舀碗水给俺喝。老婆在屋里回应道，俺把自己缝到被子里去了，你自己舀水喝吧。丈夫瓮声翁气地怒道，俺如果不是把自己砌到墙里了，还会要你舀水喝？”她的脸上飞起了红霞，羞涩得低头轻启朱唇：“哥，俺不会给你缝心的，俺怕把自己缝到里面。”他第一次看到小妹少女脸上羞涩的红霞。这羞涩，这红霞，是一缕春风，吹动着他年轻的心湖，撞开了他爱的心扉。他醉酒一样地笑了。她不好意思地躲闪着眼神。
     他瞅着她，目不转睛。脑海里幻化出：
     秋风中的白杨\ 用自己的金叶  \ 为你 ----- 我期待的新娘  \ 铺就豪华的地毯  \一直通向婚礼的殿堂   
      岁岁伫守在路旁\迎来旭日 \ 送走霞光\相信 \用炽热期待的目光\ 定会牵你---- 款款走到金叶的地毯上 -----我的新娘
    她缠着他，要去大山里捡蘑菇，采野花，摘婆婆头吃，惊回了他的梦境。他打趣说：“噢，什么都找哥哥啊？那行，哥就一辈子陪你，乍样？”“这还差不多，哥们，够意思。”她摇晃着他的胳膊，孩子似的，把桃花一样的面颊埋在他的胳膊上。刹那间，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他真的要情不自禁了，他的心在突突的，似乎要挣脱胸膛的桎梏，他的脸涨红了，可是，可是，他终于不忍心惊了她的梦，惊了她的憨，他俯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
    他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姑娘家是十里八村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模样俊俏，待人和善，庄户人家的农活，样样在行。他找不出理由回绝，他也忤逆不了父母之命。他试图找她，向她表明心迹，和她一起面对，和她一起抗争。可是，她，哪去了？
    杨树林啊，静悄悄，她的身影在哪里呢？他心里不自信了，是自己做了剃头挑子了吧？或许，或许她根本就是把我当做哥哥的，没别的了？
    他绝望了。除了这小妹，和谁结婚，都无所谓了。他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听人摆布，走上了红地毯。
    婚后的他，很少去杨树林里漫步了。他眼里的杨树林，变得静默空旷了，那杨树枝桠似乎哪个季节都是瘦瘦的光秃秃的了，纵横交错，利剑般地刺穿着岁月的胸膛......
   可怜的他啊，到如今，都是孩子的父亲了，依旧在内心的深处，默默地深藏着她。
   他哪里知道，她的父母要她去城里嫁给有钱的人家，把她锁了起来。她啊，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的心里，永远珍藏着他，还有他家的杨树林。她只有在梦里眺望他的方向，轻吟低回......

丁若水

美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深藏在心底。

云归天涯

一滴露珠滴落在她痴痴迷想的笑脸上，他伸手爱怜地为她轻轻拂去。
美好的爱情一般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稼轩旧友

美极了，激赏！

稼轩旧友

才女啊

冬宁

丁若水 发表于 2015-3-26 12:39
美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深藏在心底。

嗯，最美好的爱情，一定都是这样的。

冬宁

云归天涯 发表于 2015-3-26 14:45
一滴露珠滴落在她痴痴迷想的笑脸上，他伸手爱怜地为她轻轻拂去。
美好的爱情一般不会有美好的结局。 ...

嗯，流传千古的爱情，大都是凄美的。

冬宁

稼轩旧友 发表于 2015-3-26 19:47
美极了，激赏！

谢谢旧友，冬宁信笔，没这么好哦。

冬宁

稼轩旧友 发表于 2015-3-26 19:47
才女啊

冬宁汗颜啦

阳光哥哥

冬宁

阳光哥哥 发表于 2015-3-26 22:30
浪漫的故事，忧伤的结局

哎呀，阳光，俺刚刚还留言让你笑，转眼就看见你哭了。冬宁该打！

关山月|张立军

冬宁

关山月|张立军 发表于 2015-3-27 12:47
重赏佳文，感慨万千，再次为之感动

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