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于定论的“燕逐飞花对”

孤鹤

    昨天读到《对偶对仗》的“燕逐飞花对”，感到很值得大家探讨。这种对偶方法很有趣，也值得大家创作，但是对什么是燕逐飞花对，个说法各异。刚刚先生有他的看法，对这节做了详细的比较与分析，但正确与否值得大家讨论。为此，我把这部分抄录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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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逐飞花对

      朱权《太和正音谱》为所举对类分别冠以合璧对、鼎足对、连璧对、联珠对、鸾凤和鸣对、燕逐飞花对等雅称。对这些对仗，《太和正音谱》都做了介绍，如“鼎足对，三句对者是。俗呼为三枪”。“燕逐飞花对，三句对作一句者是也。”那么，三句对作一句与三句对有什么区别呢？翻开《中国曲学大辞典》第七百零四页。“鼎足对”：其对式如鼎之足，故名鼎足对。列举的例句有：1.元吴昌龄【端正好】美妓套：“金杯不脱心头闷，青鸾不寄云边信，玉容不见意中人。”2.元赵明道【斗鹌鹑】《题情》套：“恹恹心病难消，凄凄心痒难揉，渐渐神魂难散。”此种对式在曲中常见。同一种句式，同一种表达方式，这鼎足对三句与“燕逐飞花对”有什么区别呢？七百零五页“燕逐飞花对”的定义是：...三句各自为对又“三句对作一句”者即燕逐飞花对。前三句又成鼎足对，此乃曲中天籁。燕逐飞花对，系从律诗中的“句中自对”发展而来。

      真的如此吗？我们不难看出，“三句各自为对”不是对朱权的“三句对作一句”的解释，而是附加。是主观猜测所得出的结论。

      因为对燕逐飞花对只说：“三句对作一句者是”，无例句，语较模糊，以致后世曲家众说不一。于是出现各种理解。

      ①有人认为是流水鼎足对。此说角度是三句对且共同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它与鼎足对不同，鼎足对偏重三句对偶而且相对独立，此则偏重三句对偶且为流水对，因为流水为一意也。例

      他生的/宜喜宜嗔，便有那/闲愁闲闷，见了他/且休且罢。（元/兰楚芳《【中吕】粉蝶儿·思情·【醉春风】》）末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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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有人认为是列锦鼎足对。此说把各句的组成部分（即每个名词）作为“句”，来达到为“三句对作一句”的标准。也就是三个名词句组成的鼎足对。燕逐飞花对就是每句中都有一个鼎足对，连续三句鼎足对就是九个对句。如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元/马致远《【越调】天净沙·秋思》）其中前三句为“燕逐飞花对”。换一种排列法：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每句中有三个对句，三句词形成一个大的三句对，即一个大的鼎足对，包括了九个对句。这就叫“燕逐飞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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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换一种排列法：

       莺莺/燕燕/春春，

      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每句“三”，三句“九”，符合朱权的每三句做一句，再三句组成一个三句对。小鼎足形成大鼎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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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有人认为就是鼎足对。这样说的人很多。燕逐飞花对与鼎足对有关，这是肯定的。但是既然就是鼎足对，那为什么《太和正音谱》中有鼎足对，又有燕逐飞花对呢，所以此说是站不住的。燕，应该代表一个整体或者三只燕子逐花。飞花，应该是落在别处之意（注意“飞”字）。否则，朱权所赋予这样美丽的对句名毫无意义。例

      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宝砌衰兰剪剪。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元/孟昉《【越调】天净沙》）前三句为燕逐飞花对。“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宝砌衰兰剪剪”。换一种排列法，便于一目了然：“星依/云渚/溅溅，露零/玉液/涓涓，宝砌/衰兰/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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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有人认为是领字鼎足对。此说认为“三个并列（或串接）的句子成分构成句中鼎足对偶形式与句子中另一成分合为一完整句子”，把领字作为“另一成分”对待。

      菊花开，正归来。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哎，楚三闾休怪。（元/马致远《【双调】拨不断•归隐》）曲中的燕逐飞花对则是：“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换一种排列形式如下：

      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

      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

      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

      每一句中自身有三个对句，形成句中的鼎足对，三个三句对又形成一个大的鼎足对。每句鼎足对前分别一个“领字”：“伴”“似”“有”。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无名氏《塞鸿秋•山警行》）○这段中既有无领字的鼎足对，也有有领字的鼎足对。

      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乔吉《【双调】水仙子•重观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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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⑤有人把领字鼎足对拓展为在鼎足之前或之后，加一个“另一成分”。此说认为“燕逐飞花对的对句部分是鼎足对”，以一个短句子“在对句前疏动”，或“在对句后疏动”。“在原本三句相对的‘鼎足对’之前或之后着—小句(也可以是一字豆或衬字)，构成一较大句子，形成所谓‘三句对作一句’”“原本三句相对的‘鼎足对’之前或之后所着之小句，对‘鼎足对’三句所写之内容均起领起、统辖或总括作用。”。

    前着例句为：

    爱秋来时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元/马致远《【双调】夜行船》）○“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这是“鼎足对”。和之前着的—小句“爱秋来时那些”，构成一较大句子，形成了所谓“三句对作一句”。

      可人儿、暖玉生香，弄玉团香，惜玉怜香。画蛾眉玉鉴遗香，伴才郎玉枕留香，捧酒卮玉容喷香，摘花枝玉指偷香。问玉何香？料玉多香，见玉思香，买玉寻香。（元/吕济民《【双调】折桂令•赠玉香》）○前一组有领字“可人儿”，后一组前有一个总句“问玉何香”，这两组是两种类型的燕逐飞花对，中间一组则为四维对。全曲又是独木桥体，巧嵌歌女名“玉香”二字，翻新斗巧，逞才运思。

      后着小句者例如：

    裹一顶半新不旧乌纱帽，穿一领半长不短黄麻罩，系一条半联不断皂黄绦，做一个穷风月训导。（元/钟嗣成〔正宫·醉太平〕）

    苏堤堤上寻芳树，断桥桥边沽醽醁，孤山山下醉林逋，洒梨花暮雨。（元/曾瑞《【正宫】·醉太平》）

      响琮琤滴碎瑶阶玉，细溟蒙润透纱窗绿，湿模糊洗淡画栋朱，这的是梨花春雨。（无名氏《【正宫•醉太平】春雨》）○原本三句相对的“鼎足对”：“响琮琤滴碎瑶阶玉，细溟蒙润透纱窗绿，湿模糊洗淡画栋朱”和之后所着之小句“这的是梨花春雨”，对“鼎足对”“三句所写之内容均起总括作用。”是把“这的是梨花春雨”与前三句作为一体视之，此说合“燕逐飞花”之形（三只燕子追逐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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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暖风迟日春天，朱颜绿鬓芳年，挈榼携童跨蹇。溪山佳处，好将春事留连。

      [夏]参差竹笋抽簪，累垂杨柳攒金，旋趁庭槐绿阴。南山解愠，快哉消我烦襟。

      [秋]庭前落尽梧桐，水边开彻芙蓉，解与诗人意同。辞柯霜叶，飞来就我题红。

      [冬]门前六出花飞，樽前万事休提，为问东君消息。急教人探，小梅江上先知。（元/白朴【越调】天净沙•又四首）

      各首的前三句，都可看作是“鼎足对”，当然，都并非工对。各首的后二句，可以看作是“三只燕子”所逐的“一朵飞花”。如是，就不妨把每首都看成是一副“燕逐飞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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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⑥有人认为“燕逐飞花对”最恰当的解释应该是“三句对一句”，形式应该是吴西逸的《【越调】天净沙》（见下）所表达的形式。三个相同的对句，对应着不相连接的另一句相同句式，称“燕逐飞花对”。也就是鼎足对与另一个中间句或者一个收尾的结句也遥相对应，才是最恰当的解释。至于“三句作一句对”中的“作”字，在众多的解释当中有“引发”之意。如若不是，那在《太和正音谱》上是如何出现？与其说是朱权的笔误，更可能是在撰录的过程中，录者不得其解，增加了一个“作”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样也就诠释了朱权在《太和正音谱》中列举的曲例，未用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之谜。至于“燕逐飞花对”真正定义如何，亦实在无法考证。后来的曲学家也只是把马致远的秋思前三句当做鼎足对看待。

      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鼎足对

      吴西逸的《【越调】天净沙•闲情》：江亭远树残霞，淡烟芳草平沙，绿柳荫中系马。夕阳西下，水村山郭人家。-----燕逐飞花对。其《【越调】天净沙•闲情》共四首，这是第四首，那三首都不合。

      刚刚按   马致远的是三个名词句的鼎足对，最后一句与它们不成对句。吴西逸的除了前面有一组鼎足对，最后还有一句可与它们对。它和鸾凤和鸣对相似，但鸾凤和鸣对只强调呼应首句，燕逐飞花对则是对应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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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小结  朱权给一些对类所冠美名，当皆有所指意，如“鼎足”喻三个句子相对，如三足鼎立；“鸾凤和鸣”喻首尾相对如青鸾凤凰鸣声遥相呼应。句中三个对句或以喻三只“轻燕”，而“飞花”当为句中另一重要成分——少了这一成分，则“飞花”杳渺不见，“燕”何“逐”焉?!（刚刚按，我以为“燕逐飞花”中的意象似为“一燕”逐“数片飞花”，而非“数燕”共逐“一片飞花”。）“燕逐飞花对”当指：一个句子中三个并列（或串接）的句子成分构成句中鼎足对偶形式与句子中另一成分合为一完整句子，这种对偶格式，称为“燕逐飞花对”。

      燕逐飞花对与鼎足对应该是两种对仗，燕逐飞花对是鼎足对中特殊的一种，正如救尾对也是特殊的鼎足对一样。燕逐飞花对由于朱权《太和正音谱》只有一句简单的说明，所以引来多种多样的解释。我认为靠谱的解释是5和6。“原本三句相对的‘鼎足对’之前或之后所着之小句，对‘鼎足对’三句所写之内容均起领起、统辖或总括作用。”这句说到点子上了。鼎足对之前或之后着一小句，形成一燕逐三花，燕者有领起、统辖或总括作用，而且必须形成对仗。

      简单的说，一燕（一句）是总，三花（鼎足对）是分，燕在后组成分总关系，或者燕在前组成总分关系的对仗句群。燕逐飞花对是总分关系，鸾凤和鸣对是平等关系；燕逐飞花对是一对三，鸾凤和鸣对只针对首句与尾句。燕逐飞花对的燕子如果在最后一句，形式便与鸾凤和鸣对就一样，叫鸾凤和鸣对也可，只是鸾凤和鸣对的前面一组可以是鼎足对，也可以是别的对仗形式，而燕逐飞花对只针对鼎足对。

      刚刚此说，希望能得到有识者共鸣。这种例句目前发掘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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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子

      见安排着/车儿马儿不由人熬熬煎煎的气；有什么心情/花儿靥儿打扮得娇娇滴滴的媚；准备着/被儿枕儿只昏昏沉沉的睡；从今后/衫儿袖儿都揾温重重叠叠的泪。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兀的不闷杀人也么哥！久已后/书儿信儿索与我凄凄惶惶的寄。（王实甫《【正宫】·叨叨令》）语言上用了大量复词和叠词，前四句为连璧对，再加上最后一句时，前四句隔衬音“也么哥”两句与结句相对，又形成了“鸾凤和鸣对”。（多了一朵花儿，便不是鼎足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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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也醉主也醉仆也醉，唱一会舞一会笑一会，管甚么/三十岁五十岁八十岁。你也跪他也跪恁也跪，无甚繁弦急管催，吃到红轮日西坠，打的那/盘也碎碟也碎碗也碎。（无名氏《塞鸿秋·村夫饮》） “打的那/盘也碎碟也碎碗也碎”为总句，前一组连璧对，然后再次对仗。五个句子对仗。形成了“鸾凤和鸣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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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玉何香？料玉多香，见玉思香，买玉寻香。（吕济民《【双调】折桂令•赠玉香》）中间没有隔，也许可看做是四维对，又是独木桥体。但是总分关系，“问玉何香？”为总句，后一组鼎足对，然后再次对仗，可看作是燕逐飞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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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白朴《天净沙·春》）“小桥流水飞红”（飞红为名词，指代落花）为总句，前一组鼎足对，然后再次对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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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画角谯门，半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竹篱茅舍，淡烟衷草孤村。（白朴《天净沙·冬》）“淡烟衷草孤村”为总句，前一组鼎足对，然后再次对仗。这是最标准的“燕逐飞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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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残影，啼猿离客天涯。（刚刚改造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后面两句）全首列锦句组成，前三为鼎足对，第五句为总句，成标准的“燕逐飞花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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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间仙境（词联）   刚刚

      银河月亮太阳，绿叶鲜花嫩草，微风细雨红霞，探寻仙境何方好？峻岭平原海岛；

      苹果西瓜奈李，青稞水稻高粱，大蒜辣椒白菜，借问凡间哪里香？果园菜地农庄。

      上阕“燕逐飞花对”，前三句兼列锦对、列品对、鼎足对，最后一句与鼎足对组成分总关系的“燕逐飞花对”。下阕也是“燕逐飞花对”，并与上阙又再次对仗。245句押韵，上阙仄韵，下阙平韵。

孤鹤

比较

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鼎足对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残影，啼猿离客天涯。（刚刚改造马致远的《【越调】天净沙•秋思》后面两句）全首列锦句组成，前三为鼎足对，第五句为总句，成标准的“燕逐飞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