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射雕英雄傳之誰愛英雄？

龙家小院

2015年的旧作，因受当时思想和认识的局限，难免有谬误之处。此文发在此处实为抛砖引玉，和想交一些真心的朋友，别无他求。

       那時节是金戈鐵馬時，那时节是大宋災無邊。正是：“靖康年間汴梁破，徽欽二帝虜北疆，王孫貴胄皆奴僕，金枝玉葉盡胡羊，恥辱求生尤不可，五王城裡把命亡。昏君之命不足惜，國恥家仇實堪傷。我憤向天擒後羿，搶下神弓射蒼狼。”，金庸前輩正是在這段特殊的歷史背景下寫成了著名不朽的武俠小說“射雕英雄傳”，小說中的主人公“郭靖，黃蓉”一直是我在武俠人物中的最愛。
郭靖身世坎坷，從小喪父，其母李萍又遭狗官段天德的脅迫，逃脫后孤兒寡母流落大漠，最終在一代天驕的鐵木真部落中，生活了十八年。他四歲才會說話，被母親視為笨孩子，后被江南七怪尋到，也被說成“不是練上乘武功的材料”，直到被全真七子中的馬玉發現。馬玉对他說：“你不是笨，是教而不得其法，學而不得其道”。這句話我深以為然，因為就笨孩子以後的發展來看，真的能證明馬玉的判斷是對的，是獨具慧眼，馬玉是整部小說中最有欣賞眼光的道士。
       郭靖十八歲那年，跟著江南七怪，到嘉興找楊康比武，當然這是江南七怪的心願，郭靖最主要的任務是母親的囑託，替父報仇。在這途中郭靖非常幸運的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女孩，她叫黃蓉。遇到這個既聰明美麗，又淘氣，癡情的女孩子，郭靖當時就心搖神馳，意酣魂醉，真是眾裡尋他千百处，佳人卻在嘉興湖上渡。有了她，他的江湖註定有意義，命運從此而不凡，這就是緣，一生一世的緣。西毒的兒子“歐陽克”喜歡“她”，可是“她”只喜歡“他”，歐陽克縱然配不上“她”，然而“他”也太幸運了。靖哥哥有时爲了他自己的理想道義会拋下“蓉兒”（五位師傅在桃花島被害和履行華箏婚約的承諾時），“蓉兒”可不會拋下自己的“靖哥哥”。冒著生命危險去在西毒和楊康之間查明害死郭靖五位師傅的真相，最後還要按照“靖哥哥”的道義標準讓西毒放走“英明神武”的柯大俠，而自己却身陷囹圄,不是自己够机智，够运气，都不知香消玉碎多少回了。“蓉兒”靖哥哥的最愛，我亦愛之,不然試問天地間，誰曾見佳人如許，癡情如斯？黃蓉是整部小說中最有戀愛眼光的女孩。
       蓉兒不但上得廳堂，亦下得廚房，用一手好菜給她的“靖哥哥”換來了洪七公的“降龍十八掌”。以我看洪七公固然是饞的要命（不是玩笑，曾經因此剁過手指），最主要還是從郭靖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降龍十八掌”當然是要教的，而且全部教給郭靖他也是願意的，不过，如果能再換回幾頓美味來享用，那就再好不过了。爲什麽說洪七公在郭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呢？這是有根據的。郭靖不是笨的很有名么？洪七公亦是如此，你看整部小說中:“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這是天下“五絕”，這五人功夫已經絕頂，但是其中卻有兩個人真正意義上受過傷。首先是“歐陽鋒”在“中神通”裝死時去搶“九陰真經”，不想被一招“一陽指”廢掉了好幾年的蛤蟆功，這種因為貪心而受傷，我看就是活該。但後來身為“北丐”的洪七他怎麼受的傷呢？他是在和自己的最狠辣的敵人“西毒”交手時，對方在船上遇到危險，他竟動了惻隱之心，上前營救后而被對方重傷的。這就叫婦人之仁，終於害了自己，連累了黃蓉，幸虧他自己武功高，要不然這種人在江湖上注定要英年早逝。
      你再看郭靖也是這樣的人，他和他師傅在同一個敵人身上犯了同樣的錯誤。蒙古領兵時，他曾經有三次可以消滅歐陽鋒的機會，可惜前兩次歐陽鋒都被他放了，第三次碰到時，在別人勸說下雖然動了手，可是剛打幾招就因為軍務忙,放對方跑掉了。這可是差點殺掉自己的至愛“蓉兒”和自己五位師傅的大仇人，都能因為信義而屢次放走，就這點比之洪七公何止是像，簡直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真是天生絕配的“好師徒”，就连西毒歐陽鋒當時都非常佩服的對郭靖說“你守信用，是條漢子”。
      再回過頭來看，就不難理解洪七公爲什麽把自己的成名絕技“降龍十八掌”，轻轻松松的教給郭靖，只吃了黃容幾個小菜就行了。上面我講過，這對師徒不管是理想，性格，人品，都是非常相像的人，但也有不同的地方。“五絕“中只有北丐洪七沒有老婆，爲什麽呢?是他長的不帥嗎？不見得；是他武功不高嗎？顯然不是；是沒錢窮嗎？我想那就更不是了，一教之主，每个乞丐凑一个铜板的份子，取公主的钱都够了；人品有問題嗎？別忘了他可是這部小說中，公認的沒錯殺過一個好人的英雄。那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孤獨終身呢？我的回答是：“現實中幾乎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一個真正英雄主義的男人”。你看“東邪”，孤僻怪誕，喜怒無常，有阿蘅陪伴；“西毒”心狠手辣，卑鄙无耻，也有嫂子愛；“南帝”是皇上就不提了；“中神通”有林女俠逼婚；就連那幼稚可笑，心志不全的“老玩童”周伯通，都有英姑倒追了幾十年。還有，論起做好事，做公益，我們的“北丐”也絕對是第一位，他就是大宋免費情報機關的“戴局長”，整天領著十幾萬穷特務，敵前敵後的乱轉悠，搞得金國朝廷都寢食不安，視為大患，派出最英俊潇洒的小王爷完颜康和逃命功夫最是天下第一的“铁掌水上漂”裘千仞，强强联手，必欲铲除丐帮而后快。這樣分析就明白了一些，什麽“仁義道德，行俠仗義，誠實守信，德才兼備……”等等，只要這些和金錢，權位沒有必然聯繫的，和“油腔滑調，花言巧語….”不沾邊的，那時的女人大多都沒有興趣，原因很簡單，和她們沒有關係，她們要求男人只愛自己一個人就够了。這些所謂的英雄標準從來都不是封建時代女性同胞所看中的條件，甚至有時間反而會心生厭惡（這樣說可能會以偏概全，但經過整部小說推理大概就是這個結果，大家還請諒解）。
      “綠葉衬鲜花，美女配英雄”這句話原本就是儒家的一種癡人说梦，自我安慰，何曾真正的成為現實。比如春秋時期，大聖人孔子就不明白這個道理，曾為女人的事而无奈感歎道：“離之則怨，近之則不遜……”，再如三國的曹操，他有個嗜好，最愛娶敵人的老婆，而且這些个娶自敵人的老婆，都還為這個曾經殺害了自己丈夫，兒子，甚至全家的男人整日間爭風吃醋，吵得沸沸揚揚。实在没有办法的曹操只能夜里加班，连续盗挖了几十座汉墓（这在当时可是砍头的大罪），用重金建造了“铜雀台”，让这些喜欢吵架的老婆住到高台上，以期这样就可以“鹤唳九皋，声闻于天”了。不知大家有沒有看過動物世界中的獅子，一個雄獅要想控制一個獅群，傳承自己的基因，就得先打敗原獅群中的雄性首領，然后殺掉所有前任雄狮的幼仔，接著就獲得和獅群所有雌獅的交配權。嗚呼！獅與曹操何其似也！還有郭靖心目中的“大英雄”岳飛，婚後沒多久就為國殺敵去了，這一走就是三年，老婆卻自行改嫁給了韓世忠手下的一個軍尉，韓世忠把這件事告訴了岳飛，岳飛只好送些錢給這個不休自嫁的前妻，祝願她生活美滿，家庭幸福。聖人，英雄尚且如此，我們的洪七沒有女人愛就很好理解了，因為英雄大義從來就不是女性所求，強權霸業的征服者，花言巧語的卑微人才為其所重。總結一句話“那時女人所愛的是，要么征服她，要么哄騙她”。
       那麼問題就來了，洪七既然沒人要，郭靖既不會花言巧語，又是爲了大義可以拋棄蓉儿的男人，為何婚姻状況會獨佳呢？這其中固然有小說作者的拳拳美意，還有就是郭靖的師傅，洪七公的功勞。洪七公做為沒有女人要的英雄，早就看到了郭靖可能步其後塵的危險，爲了彌補自己曾經的憾事，就不得不現在事先為愛徒未雨綢繆，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自己傳人的身上。你看他為郭靖大概做了兩件事來補救：第一，傳武功就要傳成名絕技“降龍十八掌”，使徒弟很快就進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剛開始本來不想急於收郭靖為徒，這其中是有一點私心的，主要目的是讓黃蓉多給他做幾道桃花島的好菜嘗嘗，試想如果過早收了徒，教徒弟武功就是師傅的責任，就不好再張口索要什麽了。可惜郭靖不爭氣，眼看被“西毒”的傳人歐陽克欺負，低了自己“北丐”的名頭，沒辦法才終於提前收徒，教全了“降龍十八后三掌”，打敗了歐陽克，掙回了面子，但是騙吃計畫也到此破產了。第二，看到黃蓉被“東邪”帶回桃花島后，爲了避免郭靖和黃蓉两地分居時間久了感情變淡或黃蓉移情別戀（郭靖这点倒不用担心，一根筋，况且就算变了心还不一定有人要，谁会喜欢傻子），老叫花子決定厚著臉皮，親自去桃花島替郭靖提親，親自去不但抬高了郭靖的江湖地位（誰要黃老邪只在別的地方邪，自己女兒婚事上，還是封建禮教很嚴重呢！），而且還避免了師徒兩代都打光棍，是值得冒險的。後來也證明自己为了郭靖终身幸福的良苦用心没有白费，為傻瓜徒弟做這些事還是效果显著的，洪七公可以說是整部小說中最有戰略眼光的乞丐。
       其次就黃蓉本人也算是一個女英雄，當然，她是因為對英雄太癡情而才慢慢自己也變成了英雄。她出生在特殊的家庭，在江湖上可以說是系出名門，嬌生慣養，又基因優良，機智聰明。她家有錢，所以并不看重錢，父親雖然愛她，可是這種愛太單調，一眼就能看穿她心思的愛使她毫無秘密可言。生在智商过高家庭的她，反而需要的是一份笨笨的，樸實無華的愛。她也缺少母愛，母親本應是教導女兒作為一個合格女人最好的老師，可是她的母親卻爲了給她爹爹默寫一本叫做“九陰真經”的書，終因心力交瘁難產而死。所以她脾氣上多了點父親的古靈精怪，少了些女性的溫文而婉。為人做事不講規矩，任意而為，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郭靖。郭靖身上正好有一種她欠缺的東西，這種東西她追尋了好久而不可得，不能解。她本以為世上人只有自私自利的，哪有什麽行俠仗義，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人，除非那人是個傻瓜或者笨蛋。不想她在一次和父親吵架后，憤然離家出走了，没有了爹爹的爱，独自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受盡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直到有一天，她在嘉興的大街上遇到了一個傻瓜，一個深深吸引她的傻瓜。這個傻瓜就是郭靖，郭靖的家世，性格和她正好相反，從小沒了父親，他是母親一手拉扯大的，母親也沒什麼文化亦不聰明，只從小教會了他做人要本本分分，要讲信用，有氣節，还要為父報仇。又加上從小生活在大漠，那裡民風淳樸，崇尚信義，故這些都成了郭靖性格中很重要的一部份。郭靖從小受到了太多這方面的教育和燻陶，這也就為他以後能成為一代大俠，英雄，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蓉兒發現郭靖哥哥太可愛，太可親了，她知道自己容貌，家世，在這個世界上當然是大多男人都趋之若鹜的。可是如果自己換一下身份呢？如果是一個又窮，又丑，又骯髒的乞丐呢？還有肯幫助她，愛她，又不求她回報的人嗎？她決定做一次冒險的試探，如果沒有這種人，那正好不出自己所料，男人都是好色自私的，這種男人滿地都是，猶如糞土，配不上我；如果有這種人，那就絕對是個奇跡，是個寶貝，那也太可愛可敬了。如果這樣的人能夠和我在一起，那我豈不是得到了這世界上奇迹般的愛情，這太幸福了。這種連一個滿身雞屎味的臭乞丐都願意幫助，願意做好朋友的人，他的愛一定不單薄，一定是有一顆博大包容的心，有一份誠信仁慈的愛，這種人就是可以託付一生的人。她真的找到了，就是這個高高的，壯壯的，傻傻的，供她白吃白喝，又和她結為兄弟的人；到處吃虧，又從不言放棄的人；武功不濟，還要專打抱不平的人。就是這種人，才是她此生此世，一定要找到的人，她一定要和這樣的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在一起，這也是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對未來爱情的美好憧憬。殊不知她這樣想就就恰恰證明了她也是一位理想主義者，郭靖的英雄主義本來就是理想主義的一種，其实她和她的靖哥哥心灵深处都是理想主义的同路人。蓉儿和靖哥哥是经历过患难的知己，爱人，他们一起经过了太多的危险，也一起有过太多的快乐，其实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够在一起，这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快乐。他们是因彼此的忧伤而忧伤，彼此的快乐而快乐。從這个意義上講，如果郭靖是千里馬，那黃蓉就是他的伯樂，千里馬難尋，伯樂更難求，郭靖很幸運，他這匹笨笨的“千里馬”遇到了怪怪的“癡伯樂”。
       黃蓉與郭靖是金庸前輩筆下理想化的一對完美情侶和英雄。郭靖的完美是因為無私心，為公理，忠勇仁义；黃蓉的完美主要是不虛榮，太癡情，机智聪明。如過小說中只有黃蓉而沒有郭靖，黃蓉也會有人愛，畢竟她那麼美，愛美之心人皆有，只是這種庸俗的愛使她心里发疼，他们爱的是她的家世和容貌（紅顏終有衰老時），并非蓉兒所求那份可以生死相依，朴实无华的真感情。但是如果只有郭靖而沒有黃蓉，那問題就严重了，因為沒有一個女孩子會成為郭靖真正的妻子。華箏么？不行，華箏只想郭靖留在大漠，可是大漠就成了金絲籠，談何英雄？念慈么？沒有楊康也許行，再說念慈未必喜歡郭靖這類型。郭靖主動追求女孩么？那更不行，口才不好，人太誠，就算洪七都孤零，靖哥哥注定是只有蓉儿才懂得欣赏，才视为珍宝的人。真是“鐵馬金戈武事行，郭靖幸虧遇黃蓉。若非孤島戀桃花，此生誰共襄陽城？”“武穆原配尚他嫁，江南六怪無妻寵，歐陽愛妾百餘位，宋女何曾愛英雄？”

射雕人

这文章有点意思，你写的不就是我吗？谢谢你。就武侠小说而言，金庸却是堪称为大师。经过你文章分析，确实像那么回事，看来我的感受还不深，向你学习。

龙家小院

射雕人 发表于 2021-5-13 11:32
这文章有点意思，你写的不就是我吗？谢谢你。就武侠小说而言，金庸却是堪称为大师。经过你文章分析，确实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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