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永明体诗句多为五言二四平声对上去入声的内因分析

金筑子

关于永明体诗句多为五言二四平声对上去入声的内因分析

      唐近体诗五言句中，二四必须平对上去入，名曰“四声二元化平仄律”。唐近体诗句的二四平仄律来自永明体；然而，永明体诗中多数句子也是五言二四平对上去入，永明体时代却没有二四平仄律的理论，只能说这是诗人在实战中的“跟着感觉走”的结果。直到唐代，才有人总结出了二四平仄以为律，成必须遵守的铁律。

    把汉语四声用于五言诗句，是以六朝的沈约为代表的。我们可是从沈约的若干规定中找出五言句以二四平声对上五入声的诸多痕迹：

    平上去入声对应宫商徵羽角：平声为宫商、上去入声为徵羽角。平声为浮声，上去入为切响。五言句子的构成，为上二下三；必然形成前有浮声，下须切响规律。这就构成了如上二平声，下三须以上去入声相配。当然反过来，上二切响（上去入任选），下三则平声。以沈约自已的诗为例：

    游钟山诗应西阳王教：

君王挺逸趣。羽斾临崇基。
白云随玉趾。青霞杂桂旗。
淹留访五药。顾步伫三芝。
于焉仰镳驾。岁暮以为期。

即事既多美。临眺殊复奇。
南瞻储胥观。西望昆明池。
山中咸可悦。赏逐四时移。
春光发陇首。秋风生桂枝。

    新安江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同好：　

眷言访舟客，兹川信可珍。
洞澈随清浅，皎镜无冬春。
千仞写乔树，百丈见游鳞。
沧浪有时浊，清济涸无津。
岂若乘斯去，俯映石磷磷。
纷吾隔嚣滓，宁假濯衣巾。
愿以潺湲水，沾君缨上尘。

       再从沈约的两首仄韵诗看，其二四平声对上去入者亦占绝大多数：

    长歌行

连连舟壑改。微微市朝变。
来超嗣往迹。莫武徂升彦。
局涂顿远策。留欢恨奔箭。
拊戚状惊澜。循休拟回电。
岁去芳愿违。年来苦心荐。
春貌既移红。秋林岂停蒨。
一位茂陵道。宁思柏梁宴。
长戢兔园情。永别金华殿。
声徽无感简。丹青有余绚。
幽钥且未调。无使长歌倦。

    长歌行

春隰荑绿柳，寒墀积皓雪。

依依往纪盈，霏霏来思结。

思结缠岁晏，曾是掩初节。

初节曾不掩，浮荣逐弦缺。

弦缺更圆合，浮荣永沉灭。

外随夏莲变，态与秋霜耋。

道迫无异期，贤愚有同绝。

衔恨岂云忘，天道无甄别。

功名识所职，竹帛寻摧裂。

生外茍难寻，坐为长叹设。

    五言句上二下三，其下第三字要么白脚，要么韵脚，两个脚字一般是切响浮声交替不变的，剩下的就只是前四字。以《游钟山诗应西阳王教》、《新安江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同好》句子为例：

眷言访舟，兹川信可。［平平仄平仄句式、川可，上浮下切］
洞澈随清，皎镜无冬。［上切下浮］
千仞写乔，百丈见游。［上切下浮］
沧浪有时，清济涸无。［平平仄平仄句式、上切下浮］
岂若乘斯，俯映石磷。［上切下浮］
纷吾隔嚣，宁假濯衣。［平平仄平仄句式、上切下浮］
愿以潺湲，沾君缨上。［上浮下切］

    可以看出沈约的“浮声切响、切响浮声”都是放在五言前四字的“二、四”位置上。只是沈约的上二下三浮声切响切响浮声句是不忌三平尾三仄尾的。例如：

西望昆明池（三平尾）、皎镜无冬春（三平尾）；

淹留访五药（三仄尾）、春光发陇首（三仄尾）。

       再从诗例看，押平声韵者，上白脚为上去入兼用，亦可见白脚上去入为切响对韵脚浮声。这是最明显的四声二元化声律：

游钟山诗应西阳王教：

君王挺逸趣［去］，羽斾临崇基。
白云随玉趾［上］，青霞杂桂旗。

淹留访五药［入］，顾步伫三芝。

于焉仰镳驾［去］，岁暮以为期。

即事既多美［上］，临眺殊复奇。

南瞻储胥观［去］，西望昆明池。

山中咸可悦［入］，赏逐四时移。

春光发陇首［上］，秋风生桂枝。

    新安江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同好：　

眷言访舟客［入］，兹川信可珍。

洞澈随清浅［上］，皎镜无冬春。

千仞写乔树［去］，百丈见游鳞。

沧浪有时浊［入］，清济涸无津。

岂若乘斯去［去］，俯映石磷磷。

纷吾隔嚣滓［上］，宁假濯衣巾。

愿以潺湲水［上］，沾君缨上尘。

    当然，沈约的诗句五言二四平声对上去入声也只是多数，而非必须。这可以作如下解释：沈约无论是创作还是理论，都是永明体时代的重要人物。他不可能自己先把理论完善之后再来创作，必然是一边创作一边发现理论规律。创作是以意为主，在用字表达意的同时，因客观上平声字多，常用字几乎是上去入声的总和。这就使诗的五言句在造句上自然行成二四平对上去入的客观存在。沈约是可以从自己以及别人的句子中发现这个规律的，因此他有四声八病理论。

    从上有浮声下须切响声律、平头上尾蜂腰鹤膝病避，后人很自然地就可以在实践中规纳出二四平仄二元化规律来。

北山钓者

如果沈约已经知道二四平仄相对，那还搞什么蜂腰鹤膝病？刘滔为什么又要说二四同声之病甚于蜂腰，又说二四同声病没有明确的名目？这仍然是用近体观念去探索永明体。

金筑子

北山钓者 发表于 2021-3-2 19:17
如果沈约已经知道二四平仄相对，那还搞什么蜂腰鹤膝病？刘滔为什么又要说二四同声之病甚于蜂腰，又说二四同 ...

拙文并没说沈约有文肯定二四平仄。是说沈约的浮声切响用于五言句的二四位置。和押平声韵者白脚字韵脚字也是用浮声对切响的。并以沈约自己的诗证明。

北山钓者

金筑子 发表于 2021-3-2 19:52
拙文并没说沈约有文肯定二四平仄。是说沈约的浮声切响用于五言句的二四位置。和押平声韵者白脚字韵脚字也 ...

沈约这段话你再琢磨一下，如果就二四浮声对切响这么简单，沈约会说他也不知该如何搭配吗？

约答曰：

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又非止若斯而已。十字之文，颠倒相配；字不过十，巧历已不能尽，何况复过于此者乎？

山有乔松

北山钓者 发表于 2021-3-2 20:38
沈约这段话你再琢磨一下，如果就二四浮声对切响这么简单，沈约会说他也不知该如何搭配吗？

约答曰：

四声论初，所谓沈隐候求宫声而不得，沈约还真的就是四声不知该如何搭配了

沈氏《答甄公论》云：“昔神农重八卦，卦无不纯，立四象，象无不象。但能作诗，无四声之患，则同诸四象。四象既立，万象生焉；四声既周，群声类焉。经典史籍，唯有五声，而无四声。然则四声之用，何伤五声也。五声者，宫商角徵羽，上下相应，则乐声和矣；君臣民事物，五者相得，则国家治矣。作五言诗者，善用四声，则讽咏而流靡；能达八体，则陆离而华洁。明各有所施，不相妨废。昔周、孔所以不论四声者，正以春为阳中，德泽不偏，即平声之象；夏草木茂盛，炎炽如火，即上声之象；秋霜凝木落，去根离本，即去声之象；冬天地闭藏，万物尽收，即入声之象：以其四时之中，合有其义，故不标出之耳。是以《中庸》云：“圣人有所不知，匹夫匹妇，犹有所知焉。斯之谓也。”

沈约这四声配四时便配错了

山有乔松

山有乔松 发表于 2021-3-2 23:48
四声论初，所谓沈隐候求宫声而不得，沈约还真的就是四声不知该如何搭配了

沈氏《答甄公论》云：“昔神农 ...

古人把宫商角徵羽五声和四季、五方、五行相配。如果以四季为纲排起表来，它们之间的配合关系是：
　　四季 春 夏 季夏 秋 冬
　　五声 角 徵 宫    商 羽
　　五方 东 南 中    西 北
　　五行 木 火 土    金 水

　　这种配合关系，可举两条旧注来说明。《礼记·月令》郑玄注：“春气和，则角声调”，所以角配春。《吕氏春秋·孟春纪》高诱注：“角，木也；位在东方”，所以角配木，配东。其余由此类推。显而易见，这样解释是没有科学根据的。但是古人对於五声和四季、五方、五行的具体配合既然有了一种传统的了解，那么古典作家的作品在写到某个季节时连带写到和这个季节相配的音名和方位，就完全可以理解了。欧阳修《秋声赋》之所以说“商声主西方之音”，就是因为古人以秋季、商音和西方相配的缘故。

---------王力/古代汉语

沈约几乎完全把四声、四时跟五音的关系都搞混乱了，所以也没必要完全把沈老夫子的话都当金科玉律看待，细析参见大中华诗词论坛
http://www.hksc888.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309758

金筑子

长歌行
连连舟壑改。微微市朝变。
来超嗣往迹。莫武徂升彦。
局涂顿远策。留欢恨奔箭。
拊戚状惊澜。循休拟回电。
岁去芳愿违。年来苦心荐。
春貌既移红。秋林岂停蒨。
一位茂陵道。宁思柏梁宴。
长戢兔园情。永别金华殿。
声徽无感简。丹青有余绚。
幽钥且未调。无使长歌倦。
长歌行 春隰荑绿柳
春隰荑绿柳，寒墀积皓雪。
依依往纪盈，霏霏来思结。
思结缠岁晏，曾是掩初节。
初节曾不掩，浮荣逐弦缺。
弦缺更圆合，浮荣永沉灭。
外随夏莲变，态与秋霜耋。
道迫无异期，贤愚有同绝。
衔恨岂云忘，天道无甄别。
功名识所职，竹帛寻摧裂。
生外茍难寻，坐为长叹设。

针叶林

日出东南隅行 南北朝·沈约
朝日出邯郸，照我丛台端。
中有倾城艳，顾景织罗纨。
延躯似纤约【特拗】，遗视若回澜。
瑶装映层绮【特拗】，金服炫雕栾。
幸有同匡好【鹤膝】，西仕服秦官。
宝剑垂玉贝【蜂腰】，汗马饰金鞍。
萦场类转雪，逸控写腾鸾。
罗衣夕解带，玉钗暮垂冠【古】。
----从沈约的诗看多数真是二四平仄相对。二四同平是少数【特拗】和【古风】。一句同仄句还是【蜂腰】，可见沈约无意中执行了平仄交替，但忽略了八病【蜂腰】【鹤膝】

针叶林

应该重视二四同平的特拗句现象。在永明体乃至唐近体诗中一直使用较多的特拗句，说明刘滔“二四同声亦不能善”的但书现象。是否理论上见不到“二四须平仄交替”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