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箭蛙 于 2020-11-24 10:50 编辑
诗鉴赏与诠释学(三)
雨箭蛙
四、诗诠释的实例 现在让我们来分析诠释一个实例。试图以此来进一步说明以上的诠释理论如何可以在具体的文本诠释实践中发挥效应。这个例子是关于(唐·徐凝)《庐山瀑布》“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唐以来诸家对其的诠释,尤其对“一条界破青山色”句评价分歧较大,到底这是不是一首好诗?各自有拥护者和反对者,各不相让,各自的首领也是诗坛炙手可热的人物,以白乐天为拥护者一方,《唐摭言》有这样详细地介绍:白乐天典杭州,江东进士多奔杭取解。时张祜自负诗名,以首冠为己任,既而徐凝后至。会郡中有宴,乐天讽二子矛盾。祜曰:“仆为解元宜矣。”凝曰:“君有何嘉句?”祜曰:“《甘露寺》诗有‘日月光先到,山河势尽来’,又《金山寺》诗有‘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凝曰:“善则善矣,奈无野人句云:‘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祜愕然不对。于是一座尽倾,凝夺之矣。反对者以苏东坡为首另一方。在《归田诗话》也有记载:太白《庐山瀑布》诗后,徐凝有“一条界破青山色”之句。东坡云:“帝遣银河一派垂,古今唯有滴仙词。飞流溅沫知多少,不与徐凝洗恶诗。”
这正巧反映出诠释学中最敏感的问题,当徐凝的诗消隐了周遭环境,徐凝的诗就变成自由的文本,并将自身投入到与其它文本的关联中去了。白居易以其自身幻想的周遭环境和其诗相匹配得出好诗的结论。而苏东坡从李白的《观庐山瀑布》所营造得周遭环境出发,觉得“一条界破青山色”破坏了美好的意境,因此得出恶诗的结论。双方都以其脑子里的故有周遭环境来诠释徐凝的诗,就得出相反的结论。在此我们不去评价两位大师的对错。且以中立的眼光看待就好了。这样看来《石洲诗话》的评价还是相对中肯:徐凝《庐山瀑布》诗;“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白公所称,而苏公以为恶诗。《芥隐笔记》谓本《天台赋》“飞流界道”之句。然诗与赋,自不相同,苏公固非探文之论也。至白公称之,则所见又自不同。盖白公不于骨格间相马,唯以奔腾之势论之耳。阮亭先生所以与白公异论者,其故亦在此。 面临环境异化的挑战,人们重新思考现诗在现代存在的价值。我们真的能准确把握诗的价值吗?由于环境异化的困境,对徐凝诗的历代诠释者们,对于“一条界破青山色”句,我权且叫它“创造者诠释”与“经验者诠释”。
白乐天与苏东坡同一首诗之所以有两种乃至多种截然不同的诠释,主要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知识不够广博,对诗的理解不够深刻。这里的不同是因为作为他们的臆想的处境不同所致。倘若依循诠释学的思路,任何“文本”,不仅仅是过去保存下来的僵死的语句字符,而更是作为文本、诠释者合为一体的在历史诠释过程中的“自得”和“自成”的运动。换句话说,在文本的历史诠释和传承中,并没有什么超出历史过程的一成不变的抽象的文本实在。读者与诠释者的生存处境的变化不断影响、增减、改变着文本的本身。由此,关于徐凝诗的诠释者分成“创造者”与“经验者”就不足为怪了。
五、结语:诠释的真与真的诠释 最后的问题是,倘若文本的“实际意义”随着读者、诠释者与环境因素发生变化,倘若同一文本可以允许几个不同的,甚至相互冲突的诠释存在,那么,存在诠释的“真”吗?我们又根据什么来判定文本诠释的“真”与“假”呢?例如,徐凝的诗,究竟是“创造者”还是“经验者”的诠释更“真”呢?对于这个问题,大多数诠释学哲学家似乎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在我看来,文本诠释理论的高明之处,并不在于对具体问题给出唯一的答案,而是找出隐藏在问题中的规律,并指出“化解”或“消解”这一问题的途径。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点,我们给出两个概念,即“诠释的真”与“真的诠释”。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