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人而言,忙里偷闲来古风学习,除钟爱古诗词外,还因为学习古诗词是可以净化身心、消除俗累的一种方式。
在绝六班本人曾有习作《七绝·夏雨累牍有感(法八)》:
溽暑俗凡多似麻,时行澍雨乱窗纱。
劳形偶得一闲日,不必青门学种瓜。
“青门种瓜”是与退隐不仕相关的典故。本人认为,一个人想雅逸,不一定非摆出“青门种瓜”的架式不可,方式方法很多。
比如:“一杯清茗一杯禅,半日浮生半日闲”(本人句)、“耽诗煮酒小屏前”(本人句)和“一枕诗书”“听水听山”[摘自本人作于2020年元旦的《岁未感怀》(轱辘体):“检点浮生又一年,晨昏案牍累千篇。何当脱略俗凡了,听水听山逃佛禅。/尘心学作泥沾絮,检点浮生又一年。一枕诗书多蕴藉,参差风物月婵娟。”],更加易得,更加随心所欲。
当然,一年多来,本人最受益的方式是:来古风学习,听老师一席化雨春风。谨此感谢古风老师们的谆谆教诲和同学们的不离不弃,特别感谢班主任夏荷、子衿组长雨儿。如果没有她们帮助,我或许早已掉队。
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不言,谁知其志?”所有坚持来古风听老师化雨春风的同学,共同的心愿之一应该是:用绝句言志。然而,如何‘言以足志,文以足言’,或如何言而有文、志达高远?遣词造句、谋篇布局即是辞达、行远的关键之一。
绝句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等习作技法很多,本期古风诗班,主要围绕《渔洋十二法》传习七言绝句谋篇布局的法度,每法精当扼要、通俗易懂,在老师们的细心解析、教诲下,同学们如书临法帖,渐悟其妙。
本人由于常常以白+黑、5+2方式工作,平时难有时间到班群里听老师深入讲解,深入习练、感悟不多。关于绝句谋篇布局,仅从散碎文学艺术作品欣赏、渔洋十二法习练的肤浅所感,浅谈二三。
一、客当为主、精而不杂
客即是客观意象;主即为主观情境、主题思想等。客当为主,精而不杂,即为客观意象要为主题服务,而且选用须精,不应杂乱。
首先,从直观地欣赏画作《毛主席到安源》开始,而后分析、思考意象在作品布局中的意义。
毛主席到安源
(注:该画是江西省安源煤矿筹办"毛泽东思想照亮了安源工人运动"展览中的一幅画。"开创了无产阶级美术创作的新纪元",文革期间在中国美术界具有和样板戏一样的地位。)
乍眼一看,该画就一个人物画,然而,却能开创一个新纪元。我们不禁疑问:难道仅因为画中人是伟人,或是政治因素使然吗?其实不然。
赏析:该画采用左右对称的图式构成,青年毛泽东占据了画面中心位置,背景称以自然的物象元素。整幅画画面简洁、人物突出。
作者刘春华对画作的注释:将毛主席安排在正朝观众的位置,他远远地,而且镇定自若地朝我们走来,像太阳带给人民希望;高昂的头微微侧转,以表达他的革命精神,不怕艰险和强暴,勇敢斗争并赢得胜利;紧握的拳头表达他的革命意志坚定,不怕牺牲,决心克服困难去解放中国和人类,自信一定会胜利;手中的旧雨伞显示他刻苦工作,生活简朴的作风,为革命长途跋涉,风雨兼程,迈着坚实的步伐走崎岖坎坷的小路。秋风吹拂着他的长发,吹动他的长袍,预示着即将来临的革命风暴。背景上疾行的云,揭示毛泽东在斗争最尖锐的阶段抵达安源,和他的平静坚定的自信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注释资料来源于360百科)
由此可见,画面的每一个物象、细节,都有其丰富的内涵,一切都服务于画作主题思想,而非随意因为喜好画上一些前景或背景。
苏轼曾评王维诗画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其中想表达的思想之一,应是诗、画中意象融合出产生的境界,也是强调意象在诗、画中的作用。
七言绝句这种诗歌体裁,全诗共仅28字,选择什么意象来遣词造句、谋篇布局,更要精挑细选、字字珠玑。因而,在习作的时候要时时谨记,尽可能精选能服务主题的意象,然后步步为营、谋篇布局。
《七绝·大禹治水》(法八)
文/啸月吟风
禹乘四载不窥家,疏凿中原始种麻。
千古斧痕今尚在,龙图功绩不须夸。
渔洋第八法特点,以结句为主,否定词作结;第三句以时间状语与之呼应。本诗咏史,直接颂大禹治水的伟绩。“乘四载”“不窥家”“疏凿”“中原始种麻”“斧痕”“龙图”等都与大禹治水息息相关的典故和词语,各有其内涵。
《七绝·小满农家所见二首》
文/啸月吟风
其一 (法十一) 典化:蚕眠、陌上桑
小麦秋来渐次黄,莺啼蚕饱梦犹香。
邻家新妇占丰事,笑我闲吟陌上桑。
其二 (法十二)
邻家稚子饷农田,逐蝶追风两斡旋。
黄犊散行无底事,哞哞衔草到山边。
渔洋第十一特点,以结句为主,结归自身;前三烘托。其一写景,用游客第一称的视角,将小满时节农事所见的景色(麦秋不是秋天、莺啼)、农事(蚕饱而眠)、风俗(占卜)作为烘托,最后以“笑”“闲吟”将两个不同文化、生活背景的人作对比,使气氛和谐、温暖、融洽。
渔洋十二法特点必有对偶,其二采用句中对“逐蝶追风”,描写农家童趣,选择意象、遣词,尽量避免浪费。
《七绝·题庚子清明国家公祭》(法四)
文/啸月吟风
痛悼英魂旗半低,青山如黛雨凄迷。
从来最忆逆行者,力克时艰不惰倪。
渔洋第四法特点,一二句言今,三句畴昔追忆。本诗以" 远山如画翠眉横"为意境进行拓展,直接在一二句营造出远山如黛、烟雨凄迷的氛围,然后扣入祭祀、今年抗疫有关的意象、词句,尽量让主观情境与客观意象契合。
二、合情合理、意象自然
合情合理、意象自然,即指意象选用,必须合情、合理,符合自然。
题画,是诗班常用的习练方法。在立意、布局前,首先析画,画的主题是什么?画中元素之间关系和可能的意义。然后,思考从画面众多的意象元素中,选择什么为主题服务。
江南古镇春景
分析该图,是画作而非摄影作品;画面有湛蓝、嫩绿两个主色调,配以杨柳轻烟、远山如黛等,似春意盎然的江南古镇图。同时,画面还有雁阵几行。在我浅薄的常识中,雁,秋(白露)时南飞,春(雨水)而北飞。不禁提问,江南春天,还能看到雁阵吗?因而,以疑问题图。
《七绝·疑题江南古镇图》(法九)
文/啸月吟风
一棹推开杨柳烟,青山犹自对桥眠。
分明小镇春初醒,底事引来雁折旋。
渔洋第九法特点,以结句为主,以问结。本诗首联以并列方式描述画中似醒还眠的初春景象,三句以“小镇春初醒”转呼,四句以破题、问结。
需要说明的是,本人对此画不是持否定的态度,只是在自己肤浅的认知基础提出疑问。而且,本节以此疑问题图起笔,意在引出意象选用须合理的观点。要做到这点,我们还需要不断掌握一些最基本的常识,比如:古诗词常用到月相,这个天文常识。
当我们了解月相变化的常识后,就能读懂为什么柳永会看到“杨柳岸晚风残月”;为什么王昌龄在“高调鸣筝缓夜愁”时会看到“依依残月下帘钩”(此处“残月”应为上弦月或上娥眉月)。 也可以判断李清照“卧看残月上窗纱”的“残月”应是下弦月或下娥眉月,进而可断定古诗文网对李清照这首《摊破浣溪沙》赏析的“则此残月当为下弦月,此时入夜还浅”部分是错误的。因为,下弦月出来时已是下半夜,下娥眉月会更晚。
这些常识不仅让我们能正确赏析古诗词,也可以让我们避免把不和谐的意象布局在自己的习作中。
《七绝·晚春感旧》(法十)
文/啸月吟风
折叠花笺坐听蛙,聒惊残月上窗纱。
清风留恋无多事,偏说箫郎天一涯。
渔洋第十法的特点:以结句为主,前三言今事,四归结在诗人身上,以追忆结。本诗试用晚春开始有蛙鸣、化用“残月上窗纱”常识,描写一女子彻夜难眠的思念、时光流失的感怀。
《七绝·春思》(法三)
文/啸月吟风
红颜不奈缘愁见,山有木兮木有枝。
爱上层楼因月否,云开斗柄指东时。
渔洋第三法特点:三句问,四句答。本诗以《越人歌》“心几烦而不绝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为意,描写单相思、矜持的女子春天纠缠的愁思。转句“爱上”,说明此愁已久,不是第一次上去“倚楼”;“明月人倚楼”,古来愁者皆爱之。纠缠于相思之苦的人,往往对某种行为的执着,弄不清是苦到极致不自觉为之,还是为执着而执着、强说愁而为之。而且登楼,不一定有月(无论阴晴圆缺)、有风也可、有雨也行;因为“爱上”,或为说愁、寄愁、解愁;然而,斗转星移,“为谁风露立中宵”只有自己知,说愁、寄愁、解愁都不是目的,内心深处的是渴望,渴望守得云开、守得爱情的春天到来。“斗柄指东时”即是春天来到时。然而,守到春天就能圆满吗?
本诗存在不足处:即将典《越人歌》之原玉“山有木兮木有枝”直接用,犯孤平。用为例诗,只是自己对“斗柄指东时”即春到这一常识的试用,及该意象作为结句使“境生于象外”的作用。
三、布局适当、立意脱俗
首先,欣赏白居易《夜雪》的布局。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这是典型的起承转合式,题目《夜雪》从诗的内容可知,此“雪”是动词,是无声地下着而且下了很久的大雪。诗中乍看似没怎么写雪,却句句写雪。诗从突然觉得“因下雪而冷”的触觉切入,“讶”一说明安静,二说明凝寒已久。以“因积雪而明”的视觉来承,“明”说明雪积了很多或覆盖面积很大。用触觉、视觉带来的主观感知推断来转,破题。最后以“因雪重而竹折”的听觉来结。
试将首尾两句置换:“时闻折竹声,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已讶衾枕冷。”想象的空间立即缩到一个点。
夜雪中冷醒,诗中的听觉、视觉、触觉、感觉,几乎都可以不分先后同时发生,而且也都是可以延伸为空旷无边的。为什么作者不以竹折声惊醒、以寒冷或窗明等结呢?本人觉得是因为声音可以打破沉寂、划破长空、绕梁不绝,更可以代表诗人渴望突破现实的内心呼喊。试想“竹”有节而被折,谪居且寒冷、孤寂,胸中会压抑着多少呐喊,这种情愫虽含而不露,却随折竹声引发人们的共鸣。
由此可见,适当的布局,可以增加诗词层次美、节奏美、情态美等,而且意蕴延绵。
《七绝·冬夜》(法十二)
文/啸月吟风
晨星晚月两肩挑,幸有一筹欣自饶。
寒夜围炉妻煮酒,小儿无赖倚怀娇。
本诗叙事,拟用围炉煮酒、小儿撒娇天伦之乐,冲淡冬夜的寒冷、为生活打拼的艰辛。严格意义上说,不是起承转合的布局。而是一起二转三四并列结(或四承三结)。首句自对。拟以紧凑的节奏,强化打拼的艰辛。用小儿句结,不仅在其更加活泼、灵动;还有意涵对自己付出的价值肯定、对未来充满希望。
《七绝·咏藕 》(法十一)
文/啸月吟风
有节虚心不自夸,淤泥解破绽芳华。
生风绿叶清如许,佛性随缘千百家。
咏藕,关键要把握住藕的特征,及其意象内涵,然后布局。落笔前,首先要明确“藕”不是指砧板上的那两节,而是有生命的“藕”(可参见百度百科对藕的介绍)。本诗布局也不是起承转合式,而是前三以藕的不同特性并列烘托,第四句将藕的各种特性进行提升喻为佛性,最后随缘结缘。
七绝·藕塘初秋(法三)
文/啸月吟风
落花惊露两三点,未熟青房照影娴。
浅浅秋心谁觉苦,鱼吹细浪水云间。
描写藕塘初秋的景象,以起承转合式布局,每句因时点景、句句扣题。从初秋藕花开始凋落的自然现象破题切入,青房照影承,以悄结的莲心隐喻为秋心拓展问转,结句问而不答,用拟人手法结在鱼吹细浪的灵动画面、幽然意趣中,同时将问题留在水云间。
布局井然,能使诗歌自然浑成。那么,意新高远,则使诗歌韵味悠长。
欧阳修《六一诗话》:“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
本人认为,“敢”字是意新、俗脱的关键。敢于天马行空、敢于另辟蹊径、敢于剑走偏锋,不怕别人说“托大”。
探索一:《七绝•赏毕节百里杜鹃感古人借喻杜鹃》
文/啸月吟风 典:赵州茶、望帝春心托杜鹃
本是映山红胜火,谁将遗恨托芳株。
花开花落吃茶去,契合天随听鹧鸪。
放下固有思维。 估计有喜爱诗词的人,看到杜鹃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望帝春心托杜鹃”典故;咏杜鹃,也自然而然地写哀怨、归思,因而很容易写俗了,更难出新。其实,“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满山的赏花客,也没几个会想到望帝?不如“放下屠刀”,顺应自然,于是有了“契合天随听鹧鸪”句。“吃茶去”是高僧赵州不因人异引导弟子领悟禅宗奥义的方法。三句将“不因人异”化为“不因时异”转,花开也好、花落也罢,顺应自然,为结句铺垫。
探索二:前例《七绝•岁未感怀》
文/啸月吟风
检点浮生又一年,晨昏案牍累千篇。
何当脱略俗凡了,听水听山逃佛禅。
反向思维。老子曰:“反者道之动”。随着物质生活富足,心向佛释道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认为向佛、参佛可以远俗。然而,试问:如果远俗是跳出“牢笼”,那么修佛算不算又跳入另一个“桎梏”呢?因而,佛禅不入而“逃”,听山是山,听水是水岂不更好。
绝句,是我国千年流传下来的诗歌体裁。其写作要旨,千百年来各朝诗家多有箸论,历经岁月陶洗越来越系统、规范,成为后人欣赏、研习的圭臬。本文取象要“客当为主、精而不杂”“合情合理、意象自然”;布局要适当;立意要脱俗,都是本人学习绝句的些许感悟,分析总结亦比较肤浅,仍需全面深入研习,在此仅作交流探讨。
最后,摘刘勰《文心雕龙·神思》一段文字,与古风诗友互相勉励、共同学习。
“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绎辞;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