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副哲学思辨联的思考

楼晓峰

                                        从现象到本质，从洞察到思辨
                                     ——关于一副哲学思辨联的思考  
                                     （《中华楹联报》2014年第 1 期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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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10月14—17日，中华诗词学会第27届诗词研讨会在民族风情浓郁的贵州省兴仁县召开，期间东道主安排与会者到东湖公园观光游览。公园虽然规模不大，但自然湖光秀丽，人文设施协调，引得游人驻足欣赏、赞叹。其中曲廊上的一副对联引起了专家们的兴趣，且褒贬不一。联语全文为：
      
       太极乱象天仍分春夏秋冬；
      物欲横流人还讲孝廉礼义。
     
楹联以木材雕刻制作，根据中国人天尊人卑理念，以从右到左为悬挂顺序，属于仄声收尾。联语主题鲜明，立意独到，长短适可，艺术精湛，使人耳目一新。
      在联律方面，此联需按新声韵读，除了“乱象”与“横流”在对仗上略有瑕疵外，其他词语对仗皆工整；在平仄声方面，所有节奏点文字也都符合平仄要求，结合其深邃的思想性和精湛的艺术性，应为高人所为。对此，大家的看法基本一致。争议的焦点在于对上联开头“太极乱象”四字的接受和反感。
此联上下联都需要分别从中间分为前后两段来理解，上联前半联表现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哲学思想中西并蓄的状态，后半联表现在如此前提下自然界依旧保持时序更替，四季分明的自然规律状态；下联前半联表现的是人们在商品经济面前所表现的物质追求欲望，后半联则表现社会在普遍接受物欲的前提下，传统文化中与文明有关的最基本或本质要素依然在流行和传承。
      笔者认为这是一副以客观、含蓄的手法表现严肃哲学命题的难得的优秀联语。
      此联最大的特点是敢于、善于以现代人们司空见惯但又被明显忽略的来自精神和物质领域的现象作为创作题材，而且其手法既高度概括、形象生动，又一语破的。如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形成的中国文化中西并蓄现象，那是一个纷繁浩瀚、极其抽象的文化过程和海洋，对此，联语只用了“太极乱象”四个字就把它表现得形象生动，惟妙惟肖。从效果上说，此四字足以使楹联的概括力和表现力达到登峰造极的艺术高度；此外，“物欲横流”四字同样显示出神工巨匠的文字功夫。
      太极是中国古代关于宇宙哲学的高端概念和范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要素，与中国古代的道学、易学、理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谓是古代宇宙学的核心概念。如此高端的命题即使哲学家都望而生畏的，这就是为什么现代人们对于“太极乱象”这样的反科学现象司空见惯却又视而不见的原因。中西文化结合就结合吧，谁都不敢想象这竟然是在中国太岁爷头上动土的“太极乱象”。然而，这位楹联家不仅观察到了，尤其可贵的是，他通过观察思辨，还揭示出这一现象存在的合理性。要是上下联仅仅止于对 “太极乱象”、“物欲横流”的概括，那么作者与常人的认识距离也只是一步之遥。然而，在提出“太极乱象”、“物欲横流”的话题后，联语来了个180度的转折，上联：“……天仍分春夏秋冬”；下联：“……人还讲孝廉礼义”。原来，高手的目的并不是停留在“太极乱象”、“物欲横流”的现象上就事论事，而是要通过司空见惯的这两种现象，来揭示在文化层面“太极乱象”的状态下，宇宙天空依没有塌下来，依旧在循规蹈矩地四时运转；在人们“物欲横流”的精神状态下，孝、廉、礼、义等传统道德仍然在发挥它积极的精神陶冶作用。
这付楹联除了具有以上突出的特点外，它还同时具备三方面重要特点。
       一是立足于现实，主题鲜明。第一层，无论上联的“太极乱象”异常现象还是“春夏秋冬”恒定现象，无论下联的“物欲横流”非常现象还是“孝廉礼义”有序现象，一概都是客观存在的社会和自然现象，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第二层，虽然上下联所表现的都是客观现实，但是，联语的主题却是非常鲜明的，这不仅可以分别从上下联各自的前后关系中露出端倪，还可以从上联的“天仍分”和下联的“人还讲”转折词语中得到明确的示意。
      二是善于洞察，思想性强。太极乱象、物欲横流，这是中国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到跨入商品经济时代后的一种文化变革现象；但是孝廉礼义、春夏秋冬，却是一种恒定不变的现象。这两种看似矛盾，实则和谐现象的同时存在，众人大多视而不见，可能有人看出问题了，但是怕担风险不敢道破。能够通过辩证思维对此作出积极反映，并用联语的形式将前后两种现象放在一起来说明问题的，大概只有作者能够做到。这既需要以敏锐的生活洞察力为基础，还需要具备相当的哲学和逻辑思辨能力。
      三是语言艺术精湛。上下联各11字，通过正反对照的手法，尤其是上下联中间“人还讲”、“天仍分”两组转折结构的娴熟运用，将一种自然和文化大环境要素活跃、本质不变的动态趋势表现得既淋漓尽致，又概括扼要；既有客观的现实质感，又明确地归结到发展、和谐的主题所在。
统观全联，以非凡的胆识提出惊人的命题，从哲学的角度洞察社会现象，对司空见惯的社会现象进行唯物思辨是此楹联突出的创作特色。它在中西文化并蓄，传承与改革结合的特定历史时期出现，闪耀出这个时代特有的人文光辉。

粟多美

难得楼主的一番苦心。楼主能对一副对联如此专注并仔细分析、点评，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