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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 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位传统诗人”的晚近著名诗人陈三立,初以六朝晚唐为宗,后始肆力于韩愈、黄庭坚,自成“生涩奥衍”的诗风,是“同光体”诗派的代表人物。所著《散原精舍诗》,取境奇奥,造句瘦硬,尤其擅长熔炼字句。本期诗话头条,带你了解散原老人的炼字之秘,适合学诗者借鉴,读诗者玩赏。
一、散原老人作诗善炼字
陈三立 (1853-1937),字伯严,号散原,江西义宁(今修水)客家人
陈三立早年“倜傥有大志”,是“维新四公子”之一。戊戌政变后,自谓“神州袖手人”,甚少参与政治。辛亥国变后避居上海,与其他遗民诗人结社唱和。后居北平,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芦沟桥事变爆发,表示“决不逃难”,日军百般招降,皆不应允,绝食五日,忧愤而卒,享年85岁。
散原老人作诗善炼字,本文在炼字精妙之处着色加粗表示。如好用“摇”字:
两岸画楼摇鬓影,数行官柳长春阴。
十年江海摇怀抱,万劫虫沙入笑颦。
楼船灯火摇波碎,鼓角山川抚槛存。
九霄飞影能摇夜,万窍寒声已怒空。
万古酒杯犹照世,两人鬓影自摇天。
竹光摇雨散,松气卷云回。
暗灯摇鼠鬣,疏雨合虫声。
江光摇暝碎,睡味与春流。
孤游还自圣,群噪已摇空。
回风穿海入,移渡触天摇。
其他炼字精妙的句子如:
杂花香宿雨,新叶养晴天。
灯火喧渔港,沧桑换独醒。
夜香回一木,酒思映千春。
竹廊吟病叶,桂坞漏新香。
乱萤翻木末,残雁脱烟围。
老骨违霜霰,残魂压屋椽。
枯草眠烟薄,疏松夹鬓残。
岁时存独夜,魂影弄归翰。
梁启超评陈三立诗:“其诗不用新异之语,而境界自与时流异。浓深俊微,吾谓于唐宋人集中,罕见伦比。”
笳音切云起,人语落溪残。
钓稳鱼痕长,晴完雁背宽。
半暝湖吹雨,一痕山卧烟。
所哀都赴梦,可老得加餐。
鹊语含春脆,蜗涎篆砌温。
峰峦依郭曙,草树映波浮。
鬓毛闲阅世,笳笛冷招人。
物色亲孤鬓,楼栏割醉乡。
江暖孤舟下,灯初万念骄。
胡先骕评陈三立诗:“如长江下游,烟波浩渺,一望无际,非管窥蠡酌所能测其涯涘者矣。”
迤逦坡陀封败叶,参差亭阁点微霜。
水竹四围寒酒气,歌呼万象护茅亭。
竹色桂丛笼造化,鸟巢雁影警高寒。
隐见圣文延病呓,邅回江介碎秋心。
断笳城郭飞兵气,雅步星河察酒颜。
明灭烽烟穿远梦,离披花草湿低吟。
同光体理论家陈衍评陈三立诗:“五十年来,惟吾友陈散原称雄海内。”
芦帘涴露明于纸,松盖栖烟散作尘。
佳气浮山依故国,幽忧改岁入孤樽。
夜气养灯违对菊,愁丝织句欲题蕉。
乱叶鸣空群籁合,晚江撼坐一襟尊。
晚晴树石明秋色,小语楼台切鬓丝。
瓦鳞新雪生春艳,旗角寒云卷雁高。
二散原崝庐诗
崝庐是陈宝箴、陈三立父子在庐山上的故居,是陈宝箴下世之地。散原多有崝庐诗,追悼亡父,饱含感情,几乎无一首不精工。摘句如:
孤儿犹认啼鹃路,早晚西山万念存。
(《返西山墓庐将过匡山赋别》)
天乎有此庐,我拂苍松入。
壁色照斜阳,照照孤儿泣。
登楼望高坟,微醉草木气。
一片好山川,冥然接窹寐。
(《壬寅长至崝庐谒墓》)
岁时仅及江南返,祸乱终防地下知。
(《墓上作》)
一落江南忆乡味,分明墓庐似还家。
昨逢里老谈蒙学,苦问朝廷变法无。
(《崝庐雨坐戏为四绝句》)
自称“孤儿”,所谓“忍死苟活,盖有所待”,不免让人唏嘘。而“变法”之事,终不能忘,“岁时”一联,尤为刻挚,国族之感与身世之感相交织,铸成诗篇,其所以动人者在此。
三、知张之洞心事
张之洞游武昌西山,题山寺联云:
鼓角隔江听,想当年短棹频来,赖有诗篇消旅况;
官僚携屐到,忆此后玉堂归去,也应魂梦恋清游。
后来故地重游,发现旧题附近,增了一联:
直上九曲双峰,绝顶有奇境;
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化用了苏轼《水调歌头》的句子。张之洞叹息道:这是真能知道我心事的人,当时借苏轼自况,不料后来被人排挤,犹如当年苏轼被舒亶、李定之流排挤。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张之洞此联化用苏轼《如梦令》以自况,附原词如下:
为向东坡传语。人在玉堂深处。别后有谁来,雪压小桥无路。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
四、陈锐题樱花诗
日本樱花,民国时移植西湖,诗人陈锐为题绝句,清隽可赏,其中微妙处尤其值得玩味:
密染浓云逊锦城,墨堤江上旧知名。
东瀛看惯浑闲事,一到西湖世已惊。
记取春皇作嫁时,蓬瀛清浅水痕知。
游人莫便来攀折,此是东方第一枝。
五、诗贵含蓄
语贵含蓄。东坡云:“言有尽而意无穷者,天下之至言也。”山谷尤谨于此。清庙之瑟,一唱三叹,远矣哉!后之学诗者,可不务乎?若句中无余字,篇中无长语,非善之善者也;句中有余味,篇中有余意,善之善者也。(姜夔《白石道人诗说》)
六、诗之好在于有力
诗之好,在于有力。有力,然,一、不可勉强。勉强便成叫嚣,不勉强即非外来的;二、不计较。不勉强不是没力,不计较不是糊涂。一般人享受权利唯恐其不多,尽义务唯恐其不少。所谓不计较不是胡来,只是不计算权利义务。栽树的人不是乘凉的人,但栽树的人不计较这些,是“傻”,但是伟大。有力而不勉强不计较,这样不但是自我扩大,而且是自我消灭。文人是自我中心,由自我中心至自我扩大至自我消灭,这就是美,这就是诗。否则,但写风花雪月美丽字眼,仍不是诗。(顾随《顾随诗词讲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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