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理一下“谁家”之解? 王建端(穿越梅嶺) 想起来要写这个题目,可能会有人疑惑,这个词有什么难解之处么?不就是“哪一家”吗。其实不然,我开始在课堂上讲诗词遇到“谁家”时,就是这么讲的,后来,知道错了,再一探究,发现其解甚夥,出现在不同的诗词语境下的解释也不同。 我们先来看一首唐人王建的七绝《十五夜望月》“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俞陛云在《诗境浅说》是这样解读最后一句的“秋思之多,究在谁家庭园?”读俞先生此解时,我似乎要不要高兴一下,错也错的有出处呢?但是,别高兴的太早,这样解读“谁家”,似乎也并未有错,然而,却是错了。那么,正解应该是什么呢?我们先看沈祖棻先生《唐人七绝浅释》对这句的解释“这个夜晚,赏月的人可多了,所以说‘人尽望’。但是,在许多人当中,谁是满怀秋思的呢?这里的一句潜台词是:恐怕只有我了。(谁家即谁。家字在上面李白诗中及这里都是语尾助词,无实义。)”沈先生的解读才是王建诗中“谁家”的正解。所提到的李白诗是《春夜洛城闻笛》“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思。”不过,李白这首诗中的“谁家”袁行霈先生解为“这笛声不知是从谁家飞出来的。”我认为袁先生的解读取其本义就这首诗来说是恰当的。 下面我们来梳理一下各家唐诗选本对王建诗中“谁家”的解释。 沈祖棻:谁家即谁。家字在上面李白诗中及这里都是语尾助词,无实义。 唐诗鉴赏辞典:谁家,就是谁。家,语尾助词,无实意。 千家绝句:谁家,就是谁的意思,家,语助词,无义。 俞陛云:秋思之多,究在谁家庭园? “家”用作语助的,读“价”,《辞海》“作语助,同价”。如此,上解中“家”作语助,并不是无根据的。 有人通过语料库对古典诗词中的“谁家”做了统计,出现的次数达663次之多, 都是作为疑问代词和副词使用的。“谁家”作疑问代词时,单从字面意义的解释,可以表示“谁家的”、“哪一家”、“哪家”、“何家”,询问处所,这种用法,在所有的663次中竟有368次,从使用频率来看,可视为频率最高、使用次数最多的一种用法。比如我们前面所引的李白《春夜洛城闻笛》中的“谁家玉笛暗飞声”,李端《襄阳曲》中的“谁家女儿临夜妆, 红罗帐里有灯光。”都属于这类用法。“谁家”因常与“何处”并用而又表达一样的意义“何处”,熟悉唐诗的,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列出很多,如:“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张若虚《春江花月夜》)“何处少年吹玉笛,谁家鹦鹉语红楼。”(于鹄《长安游》)“谁家一笛吹残暑,何处双砧捣暮烟。”(韦庄《夜景》)而在白居易的诗中,这种情况则是随处可见了。通常这样相同意义的用法,是诗人写作时的避免重复。 “谁家”作疑问代词时可以是指代人。如杜甫《月圆》“谁家挑锦字, 灭烛翠眉颦。”韦庄《清平乐》“宝瑟谁家弹罢, 含悲斜倚屏风。”此种一如王建《十五夜望月》,表示的意义是“谁”、“何人”、“哪一个”。 “谁家”作疑问代词时,还可以是指代事和物。如张籍《山中赠日南僧》“时逢海南客,蛮语问谁家。”“谁家”作“什么”。 “谁家”在诗词中作“怎样”、“怎能”、“为什么”、“什么”用的,如王建诗“谁家将息过今春”,就是怎样的将息度过今春。苏轼《秋兴》诗“谁家晚吹残红叶,一夜归心满旧山。”“谁家”作“为什么”。 “谁家”还可以作“多么”、“何其”用,如张炎词“古道依然黄叶, 谁家萧瑟。”多么萧瑟。陈师道“谁家言语似黄鹂, 深闭玉笼千万怨。”说作品中主人公的言语多么想黄鹂的声音。 以上,简单的梳理和介绍了“谁家”在古诗词中的用法,希望对我们学习和欣赏古典诗词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因为今天的语言环境与古代语言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如果古今混淆,就不能完全的理解古典诗词的真正含义,误解而不自知。(梅嶺20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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