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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孟小清 于 2019-12-17 21:02 编辑
孤帆远影
——一个草根诗人的文学之梦
邓 乃 刚
想起志英（网名孟小清），脑海里就忽闪着“孤帆远影”这四个字。
认识志英，已经快三十年。那年仲夏，到葫芦岛旅游，接待我们的就是志英。其时，志英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官”职只是“副科调”。那几年社会上拜金之风日盛一日，许多人已经把金钱奉若神明，作为灵魂和精神的主宰，有句流行语叫“十亿人民九亿商”，对经商下海趋之若鹜，一切向钱看，除了钱，似乎已别无信仰，加上官场腐败日趋盛行，社会正在堕落沉沦。记得我们谈论的就是这些，十分投缘，就互相记下来了，也因此成为了朋友。后来我们杂志上发表过志英一篇文章，他就称我为“老师”，这让我非常惭愧。说来奇怪，做编辑几十年，接触过的人大多记不住了，发表过文章的那些作者也都忘了，用时下的话说“都失联了”。然而，志英始终在我的电话通讯录中，有了微信以后，我们更成了经常联系的好朋友。2011年，我已退休四年多，他还来北京看过我。
其实我对志英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这人很痴，官场上不大会弄，只知低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更不会也不肯摧眉折腰，暗中"运作"，倒不如他起初的职业当海员那么直道无忌，那么奔放不羁，可是，因家庭之故，志英在远洋货轮上刚好干到三十岁，就调回了原籍。还知道这人字写得不错，平时舞文弄墨，爱诌几句古诗词，当基层宣传思想工作者，似乎既可显露才气，但又不太搭界。尤其是，感到这人太过厚道，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么一种肝胆照人的任侠之气。这，大概就是“勿相忘”的一个缘由吧。
直到今冬，志英寄来了他新出版的古体诗集《清斋淡句》，我才大吃一惊，痛切自己有眼无珠，不识真金。对我这个不懂古诗词、古文底子较差的人，这本诗集中竟有一首“奉赠”我的诗，让我汗颜不已：菊岛寻幽共举觞，谒君笔架诉衷肠。红尘欲涨精神萎，公仆德衰血气凉。漫国商潮情可贵，行舟宦海意方惶。志消宗悫心犹热，键笔须书济世章。诗中追忆了我们当年在菊花岛、笔架山举觞畅谈的情景，表达了志英忧国忧民的情怀。不瞒志英，我查了典故，才知道宗悫是南北朝人。史载，其人少时，胸怀“愿乘长风破万里浪”之志，从军征战后，“以将帅之材，怀廉洁之操”，且能“忠国忘身，义高前烈，功载民听”。志英在诗中与我共勉，虽然因为年龄、社会等原因，原本像宗悫那般的壮志豪情，早已消磨殆尽，但自己胸腔里的那颗赤子之心，血管里汩汩奔流的精诚之血，却没有与时俱“冷"，还具有相当的热度，散发着阳刚正义之气。既然这种"热"和“气”还在，而且手中的笔还不算很秃，那么，就不应该让它“休闲”，而应该尽情地挥洒它，用它书写蕴含着士之良心良知和真知卓见的真情好文，借以传播正道，滋养人心，济世匡时。也不知理解得对不对？
捧着这部近500页共计700余首诗的诗集，感慨万千。这是志英三十年心血凝成的结晶啊！我忽然想到，又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试想，当下写文章的人都越来越少，何况写诗，又是佶屈聱牙的古体诗？有一次和今晚副刊的杜琨先生聊天，他说给副刊写稿的大多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五十岁以下的作者越来越少。是的，你说你写诗，得到的揶揄多半是：“诗能当饭吃吗？”“你写诗挣了多少稿费？”立马就会让你无地自容。在物质文明突飞猛进、精神文明却乏善可陈的时代，有一部手机就基本上啥都有了。有人说，当下社会的特点就是把一切东西都物质化，但诗歌永远指向虚无，指向精神，诗歌是人和神的对话。然而，今人不信“神”，先贤们所强调的精神，认领者还有几多？
大浪滔天，志英绝不彷徨，毫不退却，坚持奋勇搏击，逆流而上，我的眼前不禁浮现出《老人与海》中的老渔夫圣地亚哥这一孤单老迈的硬汉形象。作为海明威笔下“最后的英雄”，其坚定不渝的信念，其“重压下的优雅风度”，让人性的尊严在他的身上迸射出耀眼的光芒。志英，你固然不是圣地亚哥式的英雄，但你可谓是一个在万人如海的汪洋中撑着孤帆，默默搏斗，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仍保持一点儿文化尊严的寂寞渔翁。志英在一首《赠友人》中写道：“与君同好恶时俗，立世昂然一丈夫。富贵荣华非我属，今生只欲做诗奴。”正是这一点“初心”，志英一写就是三十年：“学诗三十载，苦乐不寻常。头为香山白，颊因鲁直黄。时抒工部郁，更发谪仙狂。长夜孤灯烁，韵成满室香。”（《偶感 三》）这是一个草根诗人人生的真实写照。
对志英的诗集，几位行家已经给予很多评价，本人不懂诗，不敢多嘴置喙。只是，一想起写诗人、写书人的尴尬，便感同身受，由不住画蛇添足。读志英书后的后记，知悉这本诗集也是亲友资助出版的。对自费出书，我曾有过质疑。1996年，我曾发表过一篇《去年的新书》，开头有一句：“年前去卖破烂，见一位仁兄处理了一大堆书，顺手抄起几本，竟有1995年出版的。” 临到二十年后的2016年春，我躺在病榻上，姐姐来看我，提出要出资为我出一本书。我说，我虽然发表过五六百篇文章，但都是过眼云烟，今天印出来，明天就进了造纸厂。家姐非常固执，我只好自掏腰包印了几册分送儿女晚辈和亲友，也不知他们看不看。出版这本拙作，倒长了见识：名人出书也印不了多少册，只是有的名字很值钱，不用他买书号。不少出版社自负盈亏，为了吃饭，则是谁给钱就给谁出。大老板的书不堪卒读，但他出大价钱，印了发给职工，也会堂而皇之地制成“精装”，鱼龙混杂，哭笑不得。就算是“名人”，谁又敢断定他的东西就一定流芳百世？草根出书，自费出书，只要是具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和思想价值，出了就算是有远见有胆略的，至少给自家后辈儿孙留下了些许精神上的“遗产”与传承。
“孤帆远影碧空尽”，李白这句送友人的诗，好像就是为一千二百多年后志英这类草根诗人、草根作家准备的。在苍茫的大海上，在滚滚的长河中，一叶孤舟迎风搏浪，奋然前行，静悄悄地消逝在天际线上，任由孤独，任由寂寞，任由清冷。多少像志英这样的草根诗人、草根作家，一生都沉浸在这天真烂漫的文学梦中，虽然成就有限，终其一生的努力，也未必荣登大雅，但却乐此不疲，绝不出离“苦海”。拙文即将作结之际，我蓦地想起林清玄的两句颇值得令人深味的名言：“在我们不可把握的尘世的运命中，我们不要管无情的背弃，我们不要管苦痛的创痕，只有维持一瓣香，在长夜的孤灯下，可以从陋室里的胸中散发出来，也就够了。”（《生平一瓣香》）“梦想在生命中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只有梦想可以使我们温暖，只有梦想可以使我们有希望，只有梦想可以使我们保持充沛的想象力与创造力。”（《保持梦想的心》）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走进志英的内心世界，是否已理解了志英的“梦”，但是我想，林清玄的这两句很不寻常的话，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为对志英几十年亦苦亦香、矢志不渝的文学追求的生动诠释。
（作者系中宣部《时事报告》杂志社原副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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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15 14:4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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