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平“外传”

孟小清

                                               焕平“外传”  
      

       欲为焕平作“传”，由来久矣。因为，它不仅是我亲戚中的“怪人”、“异类”，更是我此生遇到的外表罕见“冷傲”，内里十分热诚的好人，一个难得的好人；也是一个经年苦作不知倦，但为生活尽己心的“情痴”，一个尽管处身社会底层，但却不以“下”为下，并能不辍进取、向上攀登、有所作为、有所成绩，颇值得歆羡和尊敬的强者。
      焕平，姓徐，年四十余，葫芦岛市南票区黄土坎人氏。二十年前，其与我姑表妹素银喜结连理，翌年生女，女残疾。二十年来，生活虽不十分美满，倒也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彼此都在心中保存和维护着尘世中这份难得的真爱，且能自食其力，靠诚实劳动，过上了小康日子。                论颜值，焕平并未及“优”；看学历，我的这位表妹夫也不过是大专；而若以其家庭经济状况而言，则更乏善可陈，与“富”相去甚远。据了解，表妹齐素银，当初之所以能够与综合条件并不优越的焕平确定关系，以至相恋相爱，并最终组成家庭，主要是在同其相处的过程中，了解并相中了其性格中这样几大优点：为人笃诚，给人以信赖感；勤勉实干，吃苦耐劳；学而能专，坚持不懈；遇事好琢磨，且善于思考。而这几大“强项”，并不是所有青年人，都能兼而有之的。世之浮躁，欲之横流，致使许多青年心性迷失，价值扭曲，或慕浮华，或喜空谈；或趋利而动，放弃真爱，或心口不一，丧失诚信，从而步入人生邪路，难以自拔。就性格说，焕平属内向、内敛型，平时话语不多，却对许多事情心里有数，不乏独到之见。
       以表妹和焕平同为大专的学历，按说应该找个较为体面的工作，以不负其数年寒窗苦读，也让父母为其感到“体面”。但是，他们深知，如果考公务员，则学历还不够硬；倘欲通过“人为努力”达到“体面”目的，却又没有“能够说得上话”、办得成事的“实靠关系”。即便存在这种“关系”，因为不谙“行情”门道，也不知如何“操作”笼络，搞好“公关”。审时度势，冷眼观世，他们只有丢掉幻想，从“实际”出发，借政策的光儿，靠自筹资金，多方借贷，选择“下海”，自己做“老板”。
       我与焕平虽为亲戚，但也只是“隔”了一层的非血缘性的姻亲，而且年龄差较大，平素见面机会很少，因为都各忙各事，特别是他和表妹在老城区新华市场经营的那家手机零配件专卖维修商店，每天顾客都不少，生意自然也不错，若无什么事情，实在不便打扰。我和焕平的交往，每一次都与“机“有关，都是因为手机故障，去他的商店找他，请他为我排忧解难。焕平维修手机，完全是自学成才。我每次去他店里时，他基本上都是手里拿着顾客的手机，埋头在忙。见我去了，他并未显现出人们平时交往中所常见的寒暄客套，更谈不上亲热。这既是因为他忙于生意，难得清闲，也是其少见的“高冷“性格使然。对于他的经常性的沉默寡言，与人接触交往话太少，表妹曾戏称其“自闭”，这话说的未免有点“狠”，但焕平也不在意。实在讲，起初， 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较难适应他的这种“冷淡“。我甚至因为他的“默“和“冷”，而每每暗问自己：是不是在同焕平的交往中做错了什么？或者还有什么不到之处？其实，就自己的性格而言，并不属于“动辄求人“的类型，我之所以“粘“上焕平，实际上是受了女儿的“启发“和“迫使”。一次，我的手机充电器因损坏而不能使用，就“私自“跑到一家大型专卖店，花50元购置了一个新充电器。回到家中，女儿知情后，当即“斥“我说：“老爹，你真傻得可以，买一个手机充电器，竟花了你50大洋！“紧接着，女儿又责问我：“我的傻爹，你为什么不到表姑的店里去买，她店里的手机充电器很便宜的。“说真心话，我不是没想到去表妹的手机店购置廉价充电器，我是怕去了以后，他们两口子给我免费。人家小本生意，很不容易的。再说，我对人家又无任何帮助和贡献，咋好意思总去“揩油”呢。尽管我能够理解他们夫妻的辛苦不易，也意识到自己对表妹伉俪并无“价值”可言，可后来，我终于跨越“障碍”想“通”了，到“该”去“扰妹”时，我还是能够打消顾虑，因为毕竟是实在亲戚嘛，不必总“见外”。实际上，我每次去表妹的店里维修手机，他们夫妻都给予我免费的“最惠待遇”。表妹热诚待我，乃是血缘亲情所致，而焕平在我每次求助于他时，都能给予我内“热”，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既给妻子面子，不令我难堪，但也不能排除其心灵实诚，不尚虚浮。
       前不久，我的“年老力衰”的手机来电时无端黑屏，“不得不“又去焕平那里求助。当时，有好几位顾客或请焕平维修手机，或向他询问一些与手机有关的问题，他边修手机，边耐心作答。见他很忙，而表妹又出去办事，我便知趣地呆在一边。过了好一阵子，顾客们相继离去，焕平才接过我递过去的手机，并问我“手机咋得啦？”我说明情况后，他就开始鼓弄我的手机。也许是这种手机故障，他以前未曾遇到过，十来分钟过去了，也未弄好。此种情况，以前罕有。我恐其尴尬，遂对他说：“焕平，可能问题很复杂，再说这手机使用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就别再费事了，干脆我换个新的得了！”尽管我已给了他“台阶”，可他一声不吭，就是不肯顺“阶”而下，仍继续埋头摆弄手机。后来，表妹办完事后赶回店里，而我的手机仍未“亮屏”，我便又一次劝焕平“歇歇”，并进一步表达欲购新手机的愿望。对于我的好意，不仅焕平并未接受，表妹似乎也没理会，并且还反过来劝我：“大哥，让他再鼓捣一会儿，肯定会弄好的！”这种坚定的信任，源于对丈夫的深度了解。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分钟之后，经过焕平的“深研顿悟”，我的手机终于“恢复了健康”。此时的焕平，已是面渗微汗，但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焕平的执着、倔强和坚韧，于此可见一斑。
      表妹夫妻店店名内含“光明“二字，其寓意大概有二：一是向顾客宣示其为人经商的磊落精诚，二是希望生意兴隆，前途远阔。经过十余年的商海打拼，由于始终秉持“光明“的做人原则、道德和经商理念、信念，他们的生意一直都还不错，不仅买了楼房，改善了居住条件，家庭生活也达到了小康。这对于一对几乎是“赤手空拳”，从贫困乡村进城谋生的夫妻来讲，应该说，今天的光景，超过了最初的预期。作为他们的“实在亲戚“，对此，我颇感欣慰，当然，我更真心祝福他们，未来会更美好！我惟一替他们抱不平的是，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见他们夫妻生意好，便借口向他们借钱，并言之凿凿地承诺很快就还，他们理解和同情“朋友”的难处，相信借钱的“朋友”和他们一样诚实守信，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解人急难，可是几年过去了，借出去的数万元血汗钱至今仍未归还。
       就所处层次、社会地位和社会关注度等来说，在世人的俗眼中，焕平和表妹，以及无数像他们这样的底层群体，都可谓之不起眼者、不值得一提的人。其在国之正史中，是籍籍无名的，因为，他们都是如小草一般寻常普通乃至低微卑贱的小人物，对国家对民族均无特别之建树，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功业可言。然而，支撑共和国大厦的，并非全是质地超优、特殊材料制成的粗壮厚重、高大伟岸、闪光耀眼的梁柱，还有更多更苦的被埋没于地下，且能忠诚履职的默默的基石，和无数甘心受压受挤却一声不吭、不言苦痛，舍得奉献自己，不奢求、不觊觎不属于自己所有的无名的砖瓦。著名作家李修文说：“如果说有什么抱负的话，我的抱负，就是下定了决心为那些不值一提的人或事，建一座纪念碑。”他认为，”天下可怜人，都是可爱人”。我之所以为焕平写此小文，其初衷与李修文先生基本无异。
       拙文即将收尾，我在此要透露一个“秘密“：50余年前，先父在当时的锦西县黄土坎公社工作时，我们家也随之迁到了黄土坎，所租住的房子，正是焕平家的，从此意义上说，我与焕平，可谓因缘早结，而且这种因缘已经存续了半个多世纪。只不过，那时他尚未出生，其父徐宝坤先生还是没成家的小伙子，虽然平时话语“简约”，外表“冷峻”，但却为人谦诚，与人为善，老实巴交，纯真无邪，特别是遭遇“突发事件”时，不偏袒家人，能够持公道，站在他人角度，为他人着想。这很是难能可贵。例如，在焕平性情古怪的奶奶，同我有些过于舐犊的母亲，因为我这个好淘气惹事的“嘎小子”的偶然“失误”，造成徐家某个微小物件破损，而发生口角时，宝坤老叔总是力劝其母：“妈，你少说一句行不行？多大个事呀！”宝坤老叔的善良正直平和，尽管时逾半个世纪，可在我的记忆中，至今仍特别清晰深刻。这是为什么呢？套用电视连续剧《渴望》中一句人们耳熟能详的歌词，这是因为：好人一生难忘！ 对于焕平，我要表达我最由衷最良好的祝愿：好人一生平安！强者无尽风光！

浔阳楼

文笔老道，运筹得体，国庆假期愉快。

诗友情深

佳作劲赏！诚祝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