㫃旒集——《里吏之邸》

江山一伐檀 · 发表于 2019-6-7 10:37:04

本帖最后由江山一伐檀于 2019-6-7 10:39 编辑

萌渚之阴，潕水之阳，山高林密，溪瀑清滢，奇花异果，溢馥流芳。野有村落，毗连城郭，昔逢征地，获偿官银，巨金在囊，皆筑华屋。屋成匮空，复失其耕，虑食无着，谋走异方。吾过其村，适逢高秋，流火笼野，蔫蒿满径，乡民百户，十室九空。

村一豪宅，赫焰崒兀，拱抱地势，垣墉深围，盘囷矗高，孖楼耸云，赭瓦飞檐，黄璧作墙，廊庑缦回，势其夺人，周遭村舍，缈如暗荧。院首晷柱，凹凸浑然，双侍傲立，抱须三围。其侧门房，数凡两层，奢胜别墅，侈若阿房，影壁琉璃，光彩照影，目暇其接，羡其顿生。流水潺潺，草木萋萋，庭卧泳池，若怀朱雀，藏气谶纬，运应光赫，深其五尺，阔其百丈，曲柳袅娜，画桥卧波，玉砌雕阑，工致绝伦。甬道徐延，度有百寻，由洼渐阜，容驱并驾，左右畦圃，木樨吐香，歌台舞榭，参差其间。

一村皆寂，惟此喧然，宝马方出，奔驰复来，车辚马嘶，夜深方息。顾问村人，此何人居？怵然答曰：里吏邸也！

吾闻讶然，所谓里吏，夫惟村长，官未及品，竟有其奢。顾语从者：“汝等昔日，尝为武官，尸位师、团，窃以己贵，厌思进取，犹尚浑噩，今日知否？不及里吏！力绵才薄，何贵之有？丈夫于世，志存四方，不得封侯，且谋富赀。既投贾行，何惜尔力，旦昏艴然，事安可谐！汝辈勉之，慎勿以忘。”

感慨及己，生未逢时，淮阴之具，毋施太平。忽思刘季，若生当世，使作亭长，安悖强秦？或若里吏，豪车华屋；或迁公卿，恣肆贪蠹。尘世如烟，斗转星移，昨夜忽忆，乃记㫃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