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出来的才干 59年11月,父亲饿死了,几天后才知道。回去后,只有跪坟而已,就没有拿到伙食钱,母亲没有能力给我伙食钱了。 我是没有助学金的,也怪我的老实。初一年级评助学金的时候,我将我家一年能割二百四十片棕片也写进家庭收入里去了,大约二百四十片棕篇能卖二百四十元的吧,于是没有了助学金。害得我父亲为我挣(zháng)了三年笨。而今死去,也算解脱了。母亲给了我一张染了蓝墨水的五角票面的票子,算是12月的伙食钱。 没有助学金,又无法交齐伙食钱,食堂要停我的伙,人家吃饭,叫我们站在操场边边看。经老师询问,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于是调整助学金。将原来所有的甲等、乙等、丙等,通通变成四元,保持助学金之总额不变,而扩大发放面。于是我也有了四元助学金。伙食费是五元一(丙等),还差一元一,要自己想法。 60年1月12日,母亲也饿死了。彻底地失去了依靠,今后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我开始编盐筛(密眼筛子),最初只为精神寄托。主要是晚饭后有一个多小时闲暇,无事,难免思念父母。编筛子,大约相当于刘备编织发笼,转移思想焦点吧,以免思念父母而哭泣。不想一个星期下来,竟然编好了一只,还像样。当时正是筛蕨沙儿(jué shǎoer,蕨根晒干后连皮带肉、冲融的沙状粉,多木质,需要筛取粗粝,而后用水调和,烙成厥沙粑)、用盐筛最多的时候。我拿去市场上卖,居然买了七角钱。于是又改进工艺,精益求精。第二周卖了一元三。以后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不过最少也卖了七角。 我的成功,带动了好几个同学进入这一伟大产业,有周永经、温陞华等,都很成功。 春天,蕨根的淀粉变成了蕨苔,蕨根就没有人挖了,筛子没人要了。我只好打蕨苔、椿颠买,不过就没有卖筛子那样收益好了。 蕨苔老了,就打猪草,“苏联仓库”要喂猪,一分钱一斤。周日早餐后,就去菜籽土里捞鹅茵草。因我力气小,使劲也只能背三十斤,卖三角钱。 转眼夏天来临,菜籽笼已经变成了水田,于是捉黄鳝卖。黄鳝捉住时还是活的,到县城,已经死硬了,最多能买两角钱。实在是令人伤心。这月的伙食差价,怎样来弥补呢?不免怀念筛子时代的辉煌来,愿天下永远地吃蕨根,我好销售筛子吧。 冬天,就去挖蕨根。到西山垭、囤子岩去挖,挖二十余斤蕨根,背回来后,星期一借李光哲老师的水桶,到江边将蕨根捶融,在桶里浸泡洗涮,将淀粉涮在水里。经过一夜的沉淀,把面上的清水泌(bí)去,将淀粉团成糰,略微晒干,乘赶场天中午的午睡时间拿去买,居然得了七角。一月的伙食差价差不了多少了,聊解心中的不安。 不过,西山垭的荒凉,实在恐怖,时有豺狼出没,至今心有余悸。要是狼出来找食品,我该是活不出来的了。上帝保佑,没有遇到狼。 …… 这份遗产是丰富的。几十年来,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叫困难。有什么困难能比失去父母、靠自己能力生存更为困难呢?没有了。这份遗产鼓舞我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最高指示说:“坏事变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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