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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扛鼎之作与将进酒
陈鲁民
前些日子,我在北京参加了一次全国性的文学创作会议。不知是否巧合,与会代表的发言中颇有几位都用到一个词:扛鼎之作。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把扛(gāng)鼎之作错读成扛(káng)鼎之作,既有著名作家,也有主管领导。让我大为惊诧,很感意外。这并非我在吹毛求疵,而是因为扛(gāng)的意思是双手举起,扛(káng)的意思是用肩膀负重,两者用意有明显区别,而这个词就是取的前一个意思。
其实,扛鼎之作的正确读音并不算偏深,高中课程里就专门教过这个词,但凡高中语文学得略微认真些,都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当然,我自己也是被人纠正后才知道扛鼎之作的正确读音。那是20年前我在大学的一次讲课,当我颇为自得地引用扛鼎之作这个词时,底下学生马上一阵哗然,我顿时有些心虚,知道肯定是在学生面前露怯了。果然,课间休息时,有个学生课代表悄悄对我说,老师,扛鼎之作的扛念gāng,不念káng。我的脸登时就有些发烫,好在我还没有师道尊严那些毛病,再上课时,立即向学生检讨更正。虽然丢了一回人,但这个词却让我记了一辈子。
大约是30年前,我听过原中共中央党校教育长、杂文家宋振庭的一次讲话。他说,自己调到中央党校后,因为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喜欢和教授们聊天,再加上学校没那么浓郁的官场气,还能听到不少真话。一次,他在大会作报告后,正踌躇满志之际,一个老教授对他说,您讲的那个造诣(zhǐ)很深,可能是个多音字,确实不少人读zhǐ,但最常用的还是读yì。宋振庭一听就明白了,人家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这个字念错了。他非常感慨地说,这个字我已读错了几十年,从来没人指出过,幸亏这个老教授纠正,要不然我会把这个字读错一辈子的。
我曾很喜欢央视的一个文化讲座节目,也因此长了不少见识。可有一回,听一个著名“文化学者”讲唐诗时,他居然把李白的代表作《将进酒》的将qiāng读成了jiāng,我顿时大倒胃口。并且因此“恨乌及屋” ,就因这个低级错误,连节目本身也株连上了,从此,不再看这个节目。因为在我看来,学者出错,已是不堪;编辑无知,更令人无法信任。虽说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学者编辑犯这样的常识性错误,我还是无法容忍。
汉字是世界上最复杂的文字之一,偶尔读错字也在所难免,特别是那些平时不怎么和文字打交道的人。譬如,还是这次会议,有个领导把脍炙人口读成“会”炙人口,把反省xǐng读成反省shěng,我都并不以为怪,一笑了之。故宫博物院保卫部门因盗窃案成功侦破,赠给北京公安局的锦旗上写着,“撼祖国强盛,卫京都泰安” ,文字虽不雅训,意思也算不错,惜乎将“捍”错成了“撼” ,似也可以理解。可是,作家学者就要另当别论了,你就是文字工作者,天天舞文弄墨,不该当白字先生。
明末作家张岱在《夜航船》序里讲了一个故事: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十分畏慑,不敢做声,蜷足而寝。后来,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问“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 ”时,答曰:“是两个人。 ”僧又问:“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 ”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 ”僧乃笑曰: “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 ”我大概就类似于小僧级人物,平时对那些著名作家、学者是很敬畏的,见了面无不恭恭敬敬,听他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可一旦听出破绽,譬如连扛鼎之作、 《将进酒》都念错,便略略生出不敬之心,不知天高地厚地也想“伸伸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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