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交流专版特邀顾问
精华0
注册时间2016-11-9
威望215
金钱560
贡献287
栏目顾问
诗词交流专版特邀顾问
 
威望- 215 点
贡献- 287 次
金钱- 560 枚
|
也说《乌衣巷》
正如杜牧的《泊秦淮》一样。人们往往被它所描写的风景所吸引,而模糊了更深层的意境。
六朝时期的秦淮河,是一条水街,就相当于今天北京的王府井,上海的南京路。为什么呢?古时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船,不象如今是车。
甚至,在民国时期,南京城里也还有纵横交错的水网。主要河道里也还有小船。比如,南京至今还有一条路,叫“进香河路”,它的前身就是一条古河道,因为它一头连着城中一座最大的古寺,鸡鸣寺。极大的方便了那些进香和赶庙会的人,所以就叫作“进香河”。解放后才变成了路。
再如,如今还健在的老人一定也还都记得: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三汊河里也可以看到小渔船。而如今呢,连下关大码头都没有班轮了。旧日的候船大厦早成了纪念馆。
在六朝时期,一条小船(不是大船)就象如今的小汽车,在南京城里是可以自由来往的。秦淮河两岸更是商家,客栈,酒楼,紧紧相连。河里也是日以继夜,人声浆声不间断的。
然而,唐代的杜牧在秦淮河里游览,一直到游览结束,也没看到多少商家酒楼,以及河中的游船画舫。他的所见和所遇,满目都是:
“烟笼寒水月笼沙”!
我们现代人,往往只看到这句诗所描写的风景,早感觉不到,它背后那说不尽的凄凉了。
刘禹锡的《乌衣巷》其实也一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一眼看去,这两句诗给我们的最初映象也不过是“野草花,夕阳斜”,好似一幅水墨画。不知道历史,不进一步去推敲的人,自然也悟不出它的好。说不定还以为:所谓名诗,也不过如此吧。自然也看不出比自己的诗好多少。
只有那些阅尽了文史,真正读懂了的人,才会高山仰止地叹道:诗不过唐代。
对于“桥”,大家一定都见过很多,一般的都叫做某家桥,某河桥,某路桥,甚至“头桥”“二桥”。这个“朱乌桥”单从桥名看,不用找出处,查典故,我们就可以感觉到不象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桥。“乌衣巷”的典故更是大家熟知的。总之,它们都在秦淮河边,而且是最热闹的地段。
想当年,这里是京城,也是全国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那时,朱雀桥上自然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桥的两边也少不了做小买卖的,玩杂耍,看热闹的,早早晚晚自然也有看风景找“小姐的”。而且,在古时,桥的两边还是上下船的码头,不见得比桥上通过的人少。所以,请试想,那时的桥边会长草吗?就是石头台阶,也早被人踩踏的溜光了。
然而,刘诗人所看到的却是野草,而且,还开了花,可见它决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而是一个常态。因为,野草没有几月也是不可能开花的。
请大家再进一步想一想,野草,总不会只在这个朱雀桥边生长吧,连这样一个最繁华、热闹的地方都长满了野草,更何况那些远不及它热闹的地方呢?
我们再来说“乌衣巷”。我们知道,常见的普通的巷子总一家挨着一家的,或其间有一些的小店、作坊之类。而乌衣巷只有高墙对着高墙。
或许有读者说,唐代早是百姓家了,谁能阻挡他们打个墙洞进出,改个门面房开店呢?不会有人想在那里开店的,也没有多大必要打洞进出。为什么?那时,远没有那么多人。连秦淮河两岸都没几家店了,乌衣巷开店不是只能卖给鬼吗?
那么,还能有什么证据呢?
先看下两句: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请注意,这里讲的不是“王家堂”,也不是“谢家堂”,而是“王谢堂”!不用说,任何一间屋,或一幢高房大屋,都不可能是王、谢两家所共有的。它不是“王家堂”,就一定是“谢家堂”,而不可能是“王谢堂”。因为,他们都是能左右朝廷的豪门望族嘛。就算有,也一会有历史记载的。
所以,这个“王谢堂”不可能只是指某一幢或某些幢高房大屋,而是泛指乌衣巷里所有的高房大屋。因为当年,这个乌衣巷里就只这两家人。正是这条乌衣巷将两家隔开来。
或许又有读者会说,从晋到唐几百年,没有人盖新房子吗?不能说没有,但可以说基本没有,为什么,没有必要。原来的旧房子还住不满哩。
你想呀,李白站在那个叫凤凰台的土包子上,就一眼能看到远在石头城的吴宫荒草,再一回头,又一眼看到江中的白鹭洲,不荒凉能看到吗?
大家知道,描写当年南京荒凉的唐诗很多,但是,想要真正感受当年荒凉的程度,愚以为,还是一定要读一读李商隐的“农村调查报告”的。这个“农村调查报告”的名子叫作:《行次西郊作一百韵》。这个报告很长,我们只摘有代表性几句讲,少占篇幅:
“...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依依过村落,十室无一存。存者皆面啼,无衣可迎宾...”
请看看吧:“农具弃道旁,饥牛死空墩”!这场面就够悲惨的了吧,然而,还远不止如此:诗人一个村落又一个村落的细细查看,十室十空,几乎没有一个人!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两个人,还都是女的,因为没有衣服可穿,光着身子,看到有人来,不好意思见人,又没有法子,急得当面就哭出来了...
多么凄惨悲凉的景象啊!当然,这不是写的南京,但是同时啊。李诗说是“南下大散岭,北济渭之滨。”那么大的范围,那么,早不是都城的南京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我们再回过头讲那两句诗:
如果只是一座“王家堂”或者“谢家堂”,那么,“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就很可能只是几只,至多一群燕子。但是这里并不是“王家堂”,也不是“谢家堂”,而是“王谢堂”。也就是说,无论是“王家堂”还是“谢家堂”,都有燕子在飞进飞出的。显然,几只或一群燕子是飞不进,也不用飞进多家“堂”的。可见诗人所见一定不是几只燕,也不是一群燕,而是很多群燕子。
农村出来的人都知道,燕子虽然喜欢在人家家里做窝,但也总是尽量找那高房大屋的人家,不是因为它嫌贫爱富,而是尽可能少受人类的干扰。 同样的道理,它也尽量找人口少的人家,最好是没有人住的屋子。
也就是说,天上燕子的密度,与它下面这个居住区的人口密度成反比,而与周边的荒芜程度是成正比的。象在如今的城市里早就看不到燕子了。
正因为,六朝之后的常年战乱,南京几经战火,直至屠城。虽然在玄宗初它有所恢复,但不久又遭受安史之乱,当诗人刘禹锡写这首诗的时候这个战乱才过去几十年。
当然,它离我们今天是很远了。《泊秦淮》、《乌衣巷》这类唐诗所描写的凄凉忧伤自然就不容易感受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