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啼序·忆旧词成

翰墨清吟

莺啼序·忆旧词成
词/韩清林（广州）

窗帷半垂柳嫩，绊芙蓉出水。
夕阳碧、金线联翩，薄纱倒影琼蕊。
莺结阵、罗云蔽髻，涟漪掠羽追星坠。
看涛声渐浅，红枫暗递秋思。

楼脊摩天，耿耿迎月，惜疏窗桂子。
误曲槛、唇软初分，化魂香缕偏挚。
忆环桥、长裾点黛，皆陈迹、光针讹势。
怕回头，胭粉承恩，还生奇意。

兰亭旧日，桃李寒侵，慨梨花委地。
貌万态、霏阴难定，彩凤冲雨，似浣裳衣，几番红泪。
愁心先醉，银钗梦窄，弦丝擎露凝脂渡，读乡书、休道容颜悴。
钩阑下舞，浑浑佩玉含烟，镜空纤指弹里。

文鸳贴额，拟倩东风，独解伤流辈。
苦恨去、杯中幽憩，桂菊横波，巷陌餐英，酒力浮起。
人同雁字，留连佳事。芭蕉胸阔最见美，把华年、只殷勤相倚。
不叹鬓覆霜云，著一新词，爱盈满纸。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莺啼序，像把旧相册摊在夕阳下，每翻一页都扬起细小尘埃，光斑在尘埃里跳舞，像那年湖边的金线，一闪一闪，把人心缠得又酸又暖。

诗林晓月

整首词是一口老井，井壁生满青苔，我探头望去，看见自己的脸也生了一层旧年的绿阴。

诗林晓月

窗帷半垂柳嫩，绊芙蓉出水。帘子没全拉开，柳条先溜进来，像偷看情书的小孩，轻轻一扯，就把水面的芙蓉也拽醒。

诗林晓月

那花刚出水面，还带着潮声，像刚洗完澡的少女，发梢滴水，滴在夕阳铺的金线里。金线联翩，薄纱倒影琼蕊，湖面成了打翻的胭脂盒，连最矜贵的蕊芯都肯弯腰，把影子投进水里，好像在说，再美也肯为你低头。

诗林晓月

莺结阵，罗云蔽髻，涟漪掠羽追星坠，成群的黄莺像放学的孩子，叽叽喳喳扑进云鬓，翅膀掠过水面，星星被它们踩得扑通扑通往下掉，溅起的不是水花，是碎掉的旧时光。

诗林晓月

涛声渐浅，红枫暗递秋思。湖慢慢收了声，像玩累的孩子，把呼吸调轻。枫叶悄悄举手，一片接一片，像传纸条，把秋意递到我掌心，纸条上写着，别吵，思念要发芽了。

诗林晓月

楼脊摩天，耿耿迎月，惜疏窗桂子。月亮爬上来，先吻了楼尖，像给老情人点灯。桂子却缩在窗角，一粒也不肯多给，小气得很，可越小气越勾人，香得我心里直痒。

诗林晓月

误曲槛，唇软初分，化魂香缕偏挚。那年我靠错栏杆，你刚好抬头，唇色像刚抿过的玫瑰露，轻轻一碰，魂就被勾走，化成一缕烟，至今还绕在指尖。

诗林晓月

忆环桥，长裾点黛，皆陈迹，光针讹势。环桥还在，你的长裙子却不在，桥洞下的水纹歪歪扭扭，像记错路线的针线，把当年缝得七扭八歪，我蹲下去想把它拉直，却只捞起一把碎月光。

诗林晓月

怕回头，胭粉承恩，还生奇意。不敢转身，怕一回头，那年你脸上的胭脂又活过来，像小火苗，呼啦烧我一身。

诗林晓月

兰亭旧日，桃李寒侵，慨梨花委地。旧日兰亭也怕冷，桃花李花缩成一小团，梨花最娇气，先哭，哭得一地白，像给我提前办丧事。

诗林晓月

貌万态，霏阴难定，彩凤冲雨，似浣裳衣，几番红泪。你的脸一天变三回，阴天晴天都随你，我这只傻凤凰，淋着雨给你洗衣服，衣裳越洗越红，全是我的泪珠子。

诗林晓月

愁心先醉，银钗梦窄，弦丝擎露凝脂渡。愁比酒先醉，银钗压不住发，也压不住梦，梦窄得只够你侧身。

诗林晓月

弦丝挑一滴露，露水太重，差点压断，像给你递一封湿哒哒的情书，你接不接都得湿手。读乡书，休道容颜悴。后来家书来了，我躲在钩阑下看，字句说你憔悴，我偏不信，我眼里的你永远打腮红。

诗林晓月

钩阑下舞，浑浑佩玉含烟，镜空纤指弹里。我抱着柱子跳一支糊涂舞，佩玉叮叮当当，像替我哭，镜子空空的，只剩我十根手指，弹空气，弹你。

诗林晓月

文鸳贴额，拟倩东风，独解伤流辈。我把鸳鸯贴在额头，求东风给我做媒，可东风只肯吹年轻人，把我这老头吹得东倒西歪。

诗林晓月

苦恨去，杯中幽憩，桂菊横波，巷陌餐英，酒力浮起。恨意太苦，先放杯里泡一泡，桂花菊花漂上来，像给我撒花圈，我在巷子里捡花瓣当饭吃，吃醉了，就浮起来，浮到半空找你。

诗林晓月

人同雁字，留连佳事。芭蕉胸阔最见美，把华年，只殷勤相倚。大雁排成人字，却没人把我排进去，我只好抱住芭蕉，它叶子大，肯借我靠，我把整个青春贴在它胸口，它没推我，只陪我一起绿。

诗林晓月

不叹鬓覆霜云，著一新词，爱盈满纸。头发白了就白了，不叹，叹一声你就少一分，我攒着叹气的时间，写这首新词，把爱写得满满当当，像给旧信封贴新邮票，再寄一次，寄给那年湖边，半垂窗帷下，你刚出水的芙蓉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