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征

知行合一 · 发表于 2022-12-26 11:11:43

火红的辣椒，红火的青春火辣的激情
------忆用小推车推着去卖辣椒的小长征
深秋时节，村西南地里有十余亩辣椒，一片丰收景象。叶子黄了，辣椒红了。远处望去，黄叶覆盖之下，像一盏盏红灯笼，又像一把把火把；近看，那辣椒棵上挂着的一个个像孩子春节玩的小蜡烛，又像小学生画画的红蜡笔，也像钓翁刚刚钓出清波的小红鱼，简直美极了，是这样鲜艳夺目，是这样令人陶醉!真是美不胜收！要是现在真可组织一个农家一日游。那贫穷的时候，人们关注的是实惠的果实，却没有欣赏美丽景色的闲情逸致。丰收了是好事，但销路又是一大难题。这时忙坏了队长，一队之长，一百多口子的当家人，有了大事难事，大家把眼光都盯向了他。队长玉荣东跑西颠，到处打探信息，找销路。有人说，临清酱菜厂收鲜辣椒，他就骑着自行车跑到六十里开外的临清酱菜厂，这个酱菜厂很大，需要量大，以质论价，价格也合理，但就是要求自己运来当场验现货。运输问题他心里有数，就给厂子约好，近两天就送辣椒来。我们队有实力，年轻力壮的劳力多，又不怕吃苦，运输问题难不倒队长。小推车是我们村的主要运输工具，里推外运，比如盖房子运土运砖，积肥推草皮子运肥，庄稼收了运粮食运柴禾，样样少不了，推小车是基本功，有时推个五百六百的也能行。他和队委会一商量，就拿出了一套办法。即发动青壮年用小推车推，运费既省，又让社员得点报酬。办法是：运一趟辣椒，按两天算，记两个工，20分。另给脚力费，一斤辣椒一分钱，因为半夜出发，队长安排一般运四百斤，即四块钱。这个办法有吸引力。
办法一宣布，青年们即跃跃欲试，互相商量，自愿组合，四五个人一组，以便互相照应。很快，就有十几人报名。我也想去，但刚下学一年多，虽然推小车已基本掌握，但这次距离远，又是夜间，恐怕跟不上人家强手。我就找弱一点的栋叔和成哥商量，栋叔四十多岁，虽体壮，但赶不上小青年，成哥慢性脾气，老成持重，但闯劲不足，却都有经验和韧劲，所以一说即成，我还挂着一个荣侄，他个子小，身子骨弱点，家庭有困难，勇气不足。我就劝他，你不会少推点，推350斤，分一样挣，还挣三块五，咱们慢点，我们在后面。结果他也高兴地报名了。我们四个组成一组殿后。按照统一要求，下午到地里装好辣椒，晚上到场院睡觉，晚上十二点出发。母亲给我烙了几个火烧，带一个水壶，一切准备就绪。到午夜零点，队长喊醒大家，就整装出发了。
刚开始，道路熟，慢慢走，虽然天黑，摸着瞎黑，也算能行。过去一个村，前面的就放开了脚步，渐渐就拉开了距离。我们这后一组，就说，不用慌，咱们沉住气，却也不觉暗暗用了点力，这一段路也平稳，走起来倒也稳当。忽然，前面栋叔喊了一句，慢一点，怎么推着费劲，可能是上坡。这时，他带上攀，用足了劲，拱了上去。这又用力过大，车子又忽喽往下滑去，这时又紧跟一步，使劲留着，紧跟小车跑去。这真像过山车一般。后面的就驾着小心摸索着前进，你用劲小了，遇上坡走不动，用劲大了，又怕走下坡，真是前怕狼后怕虎，深一脚浅一脚，难以驾驭。这才考验你的推车技术。就这样过了一个高岗一个坡坎，这高岗可能是水渠。过了一个又一个，几个回合下来，弄得浑身大汗淋漓。都说先休息一下吧。栋叔和成哥抽着烟，我和荣侄坐在地上说着闲话。起来再走，身上凉了，这时再加把劲，小车快了起来。这时夜空满天星斗，四野黑暗一片，只是前面的道路闪出一道明光，突然前面一个五岔道口，不知走哪一条，有经验的栋叔和成哥停下车来，打开抽烟打火的镰石，借着亮光，看路口的车印去的方向，这就避免了走错道路的风险。我们心里就更有底了，前边的车队就是这样过去的，没有走错。再往前走，好像来到一个场院边上，前面大叫一声，不好，当的一声撞到一个硬东西上，仗着栋叔走得稳健，没有将车子张过去，吓了一身冷汗。我们赶快停下来，帮着栋叔把车子扶起放平，摸了摸挡车子的硬东西，原来是个混砣子。后来听说，前面的小车推得快有的就张了大跟头，很是惊险。过了这一关，又是一段平路，走得也算平稳。这时，雄鸡打鸣，东方放明，再往前走，已见村镇的轮廓，到了村里，一问才知是油坊集。已经走出二十五里，离临清还有三十五里。天已大亮。我们几个就找一个路边茶馆，要了一壶开水，就着家带来的火烧之类吃了起来。太阳已升起来，又肚子里有了食，赶快起来赶路。干活还是白天，小车也听话了。此时精神为之一振，一气又走了十来里。前面又一高岗，这时就攒足劲一股气闯了过去，这才真正耍出推小车的威风，这才真解气。这时又觉得口渴，不远处，有一机井在浇水，待把车子放好，就跑到机井旁，尝了一口，还好，就捧着水大口大口喝起来。喝了个痛快。有的就说歇歇吧。我就想起了长征，红军不敢坐下，一坐下就起不来了，于是就手拉手，一步一步往前挪，不能掉队。我说，还是继续走，不怕慢就怕站，越歇越累。小车不倒尽管推，再咬咬牙，又往前赶，这人真怪，有潜力，尽管累，还是你追我赶。
这一气又赶了十多里。前面道路宽了平了，前有些树木和楼房，有人说，到了临清市了。一股喜悦油然冲上心头。栋叔说望山跑死马，别看到了城边，到河东酱菜厂还得七八里地。这时已近中午，肚子咕咕直叫，就停下又吃了个火烧，再紧紧裤腰带，在即将到达目的地的鼓舞下，又长起了劲头，紧赶慢走，来到大桥上，桥中间，是走在前面小车队员，他们停在那里等我们。胜利会师了，一个也没落下，都高兴地说笑着。这时队长也赶了来，就在他带领下，往酱菜厂奔去。下午一点半到酱菜场，验辣椒很顺利，给了个一等，卖了个好价钱。队长很高兴。给大家当即分了工钱，还特许大家在这里玩一玩，明天再走。晚饭，队长请我们吃了一顿水笼饺，很好吃。晚上住在一家客店，喝水不花钱，一会一喝，喝了一壶又一壶，店服务员惊讶的说，你们吃的什么呀，这么渴，我们戏谑地答道，吃的干酱菜。店员只好苦笑了。估计，店里赚不了多少钱。
第二天一早，起来再吃点火烧，就返程回家了。回来，尽管腿肚子涨，但空车一身轻，又是顺风，只觉得腿也快快，路也短，一个个像登了风火轮，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家。在生产队干活，这是第一次挣到四元现金。我给母亲，母亲不要，我就买了几本古典文学名著。
这一次推重载走得里程最远，又经过黑夜，也最艰苦，所以印象很深。虽然是一次超极限的劳动，但给人的锻炼收获是无可比拟的，真有“历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味，以后再有苦累事，就都不在话下了。还含有抱团取暖，勇于挑战，以弱取胜的哲理。这就是青春的岁月，这就是如火的激情，这就是经常说的拼搏精神。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已到古稀年龄，想起来，还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以致让我津津乐道，回味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