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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林金建 于 2022-11-28 10:46 编辑
前日,风行水上吟友发了一帖:《李商隐的一首无题诗》,诗云:
八岁偷照镜,长眉已能画。
十岁去踏青,芙蓉作裙衩。
十二学弹筝,银甲不曾卸。
十四藏六亲,悬知犹未嫁。
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
帖里提出两个疑问,疑问之一是这首诗究竟要表达什么?引起一番讨论。
欲知此诗究竟表达什么?不妨先来了解下作者其人再说吧。
李商隐(约813-858年),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唐宪宗元和八年(813年)出生在河南荥阳(今郑州)一户温饱尚可的小官僚家庭。
大唐盛世,已在755年的安史之乱中耗尽了元气,此时的李唐王朝已是日薄西山,李家跟所有普通家庭一样,境况也是乏善可陈。但李家的没落是从父亲去世开始的。义山出生时父亲李嗣任获嘉县县令,三、四岁时,父亲从获嘉县离职,受聘于浙江东、西两道观察使幕僚,年幼的他随父前往浙江居住,并在江南度过六个春秋寒暑。这时的义山应是快乐的,在父母亲的呵护下,“五年读经书,七年弄笔砚”(《上崔华州书》),已然是个早熟早慧的小儿郎。六年的快乐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同欢乐一并离去的是父亲,这一年父亲李嗣病故,客死异乡。义山的天空一下倾斜了。“某年方就傅,家难旋臻。躬奉板舆,以引丹旐。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既祔故邱,便同逋骇,生人穷困,闻见所无。及衣裳外除,旨甘是急。乃占数东甸,佣书贩舂”(《祭裴氏姊文》)。
他后来的这段回忆,令人读到了凄寒。“年方就傅”,该是随师入学的年纪,却要举着亡父的招魂幡和母亲一起把父亲的灵柩运回故乡荥阳安葬。 他是长子,家道的殂崩离乱,家庭的重担需要他用瘦弱的肩膀去挑起,义山纤细如发的情感,与他童年的际遇不无关系,如他自己所言:“既祔故邱,便同逋骇”,将父亲安葬于故乡祖坟,他便日日挣扎在幼年失怙的无助中。命运是无情的,他过早地品赏到了人世的冷暖,忧郁的种子,自此在他心田生根发芽。四海虽大,九族虽广,再无可抚怀促膝之人,这份悲切,深入义山的骨髓,多年后落于笔端,正是这种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回到荥阳,义山为父守孝三年,这三年中,孤儿寡母的窘迫可想而知,好在他有个堂叔,在最无助的时刻,是堂叔给了义山一家最有力的支撑。这种支撑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接济,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温暖照拂。他堂叔虽身处乡野,但是一位学养深厚的隐士,早年入太学院读书,其父曾是朝廷掌管祭祀的官员,父故后,叔父便退居乡野,终生不仕。义山扶柩返乡,加上义山灵心早慧,堂叔便倾平生所学,亲为传授。在叔父的精心教诲下,义山的学识日见增长,几年后他的《才论》《圣论》两篇古文就扬名洛阳。
三年守孝满,脱下孝服,生计问题迫在眉睫,为了谋生养家,十三岁,义山再度举家搬迁,这一次他来到了洛阳。在洛阳东都以“佣书贩舂”,即替人抄书写字、舂谷卖米,勉强度日。东都洛阳,是一座繁华城市,每日义山穿行在洛阳街头,见惯了高位庸者的醉生梦死,也见惯了底层才子的落魄潦倒。想想自己的境遇,于是情不自禁挥毫写下了《才论》《圣论》,这两篇古文很快在洛阳士大夫中间争相传诵,这一年,义山十六岁。
此时的他是一个英俊少年,一袭青衫,一双忧郁的眼神,一张青春的面容,一段人生最灿烂的年华。此刻他的生活单调而充实,包括遇见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也包括,情感的最初体验。一首《无题》,他所着意描写的女子,或许只是他的邻居,也或许是最先闯入他内心的女子。女子的淡雅芳纯,一如初春时节的轻黄淡绿,茸茸地铺满了他的整个身心。从此他便对她心存念想,关注起她来,不为人知,不为她知。
这首古诗有仿古的痕迹,也许他想起古诗里描述焦仲卿的妻子刘兰芝:“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这样朗朗上口又深深吸引人的句子吧。 这首《无题》重心点在结句,“十五泣春风,背面秋千下”,她何以在秋千上暗自哭泣,恐怕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看着她那凄哀的身影,忽然触及自己年少的辛酸,于是莫名的感叹油然而生。少年失怙的他只能佣书贩舂维持家计,年纪小,担子重,“十五泣春风”,何尝不是他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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