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父一一值夜日记之十四

孟小清

吻 父
           一一值夜日记之十四

                       

如果时光倒流五十年

或者更多一点

父亲应该容光焕发

有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这张脸，曾给十多万乡民

以友善和微笑

这张脸，曾让家人友人

颇感亲切和温暖

      

可如今，父亲的脸

早已光彩尽失，“沧海桑田”

而且已是沟壑纵横

长出多处大小不等的褐色斑点

我知道，这是峥嵘岁月留下的

不可抹去的痕迹

我明白，这是

为民埋头苦干、呕心沥血者

特有的苍桑容颜

        

我叹息岁月飞逝，冷酷无情

让父亲过早地步入颓唐的老年

我感慨人生多故，难以预料

我不解，为何

人类社会和自然界

不能避免风雨交加，风云变幻

人老了，青春的容颜

不再属于父亲

已经久困病榻，历尽苦痛

特别是因患阿尔茨海默症

而近乎呆傻的父亲

也不再像孩童般惹人爱怜

可是，即便父亲的脸已经

因衰老、疾病、风霜侵袭

而变得容光不再和不忍“卒读”

在儿女们的心目中

却依然年轻好看

记忆中的父亲严厉而和蔼

“对立的统一”是那样和谐自然

卅载“书记”始终播种善良

对亲友和他人，既讲原则又仁宽

私交、私情绝不偏私

公事一定得按规定办

一颗心不沾半点尘土和污秽

一双手只为绝大多数人理政掌权

“斗争年代”从不“无情斗争”

爱施亲人，是一条柔软的“粗线”……

昨夜，履行值班职责的我

望着处于短暂睡态的父亲倦怠的面庞

眼眶不禁阵阵发酸

父亲的衰老，已似夕阳西坠般的滑落         

其青春已经不可能

再像旭日一样冉冉重现

严重的心肺功能衰弱

使父亲的呼吸短促而艰难   

多种疾病一天天的交相肆虐

令父亲愁眉紧锁，苦不堪言

我不知道，我不愿知道，我害怕知道

父亲的人生里程，究竟还有多远

我真的担心，我很是担心

每次上岗都担心

担心意外的来临早于明天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早就知道

父亲已经来日无多

“大限”就在不远的前面

我虽是唯物主义者，但我仍然希望

儿女们至真至诚的挽留，能感动上苍

让父亲的“归期”延缓……

         

         

想到此，我俯下身子

先是和父亲以额触额

而后头部情不自禁地从父亲的额头下移

在父亲苍老疲惫的脸颊印上我的唇印

把我和所有亲人的挚爱送给父亲

让它有如山间清澈淙淙的溪水奔流不倦

愿它疏通父亲因病淤阻的血液和气脉

滋润父亲由于久卧僵滞而“干旱”的心田

祈愿父亲若槁木逢春，似枯草返青

并在心里一百遍、一千次的默念：

父亲啊，亲爱的父亲

你要继续撑持下去

别把深爱你的儿孙狠心抛下不管……

我心向天飞，忧思绕玉盘；

玉盘默无语，惟觉清辉寒。

蓦地，一股发热的液体

自我的眼窝不可遏阻地溢出

它缓缓滚过我的脸颊

渐渐淋透了我的衣衫……

   写于2017年11月15日

（父亲在人世的最后一个生日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