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来谈谈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兼与张伯伟先生商榷（续二）

林金建

  二、意象批评：
  唐代诗论的另一突出现象是意象批评的出现。这一批评集中体现在《二十四诗品》中。《二十四诗品》最大的特点是它不同于一般的诗论著作，不直接说理，而是通过意象的连缀形象地揭示诗歌的审美特征和艺术风格。《四章全书总目提要》卷九十五，“诗文评类”中评司空图《诗品》是“各以韵语十二句体貌之。”也就是“用十二句比喻的韵语，提示二十四种诗品的意境与风趣。”（见罗根泽《中国文学批评史》）。这种诗论不加议论和评说，四言十二句一组，从外在形式上看，更象山水风景诗，其诗学理论蕴含在种种意象中，让读者在对意象的审美感受中体悟诗歌的不同意境。因此被称为——意象批评。清人孙联奎在《诗品臆说》自序中说：“若司空《诗品》，意在摩神取象。”当代另一诗词理论大伽张少康也认为，意象批评的方法是《二十四诗品》的基本批评方法。（见张少康《司空图及其诗论研究》）。
  现试举几例作说明吧。
“沉着”一品云：绿林野屋，落日气清。脱巾独步，时闻鸟声。鸿雁不来，之子远行。所思不远，若为平生。海风碧云，夜渚月明。如有佳游，大河前横。
  “高古”一品云：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虚伫神素，脱然圭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典雅”一品云：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攀绿荫，上有飞瀑。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
  以上几品，通篇以意象连缀而成，以脱俗之人，不俗之景来展现不俗之意境。这不失为意象批评的典范。这种意象批评的方法给人的美感是双重的，浓郁的。
  那么，这种具有双重美感效应的意象批评的方法是如何形成的呢？
  首先，这种意象批评的方法是佛教意象与诗学意象相互融合的产物。佛教意象与诗学意象在六朝时即开始融通，最集中反映在镜、花、水、月意象上。镜、花、水、月作为佛教一组最典型的意象，以镜中花和水中月喻示了佛教的空、幻教义，强调了佛教实中有虚，有中有无、色中有空的思维特点，是美的空幻和空幻的美，对诗学美学乃至中国文化都有重要影响；镜、花、水、月又因其各自独立独特的意义蕴含而能以独立独特的方式作用于诗学、美学和其他文化领域。
  其次，这种意象批评的方法是佛教色空一如观念的体现。《二十四诗品》以意象的方式展现出了佛教色空观，其对“空”“虚”精神实质的张扬，都是通过“色”“象”来表现的。这种生动而典型的意象连缀和对比，将佛教的色空如一观念展现的淋漓尽致，美不胜收，是诗境与佛境的融合统一。
  需要说明的是，唐代是政治经济繁荣发展的时期，同时也是一个儒、释、道三足鼎立、多元并存的时代，处在这样一种特殊的文化背景之中，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流派，任何一个作家能够体现一种纯而又纯的诗学理念，因此那种以西方文化理论为依据简单地找到一个对应点的做法未必可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