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关于诗写性情及其它】
以前,拙文《关于古诗对仗的闲谈》提到了袁枚及其《随园诗话》,似乎言之未尽,便又写了这篇。
袁枚是清代著名的诗歌美学家,同时又是一位著名的诗人。
袁枚主张诗写性情,提倡“性灵学”(其时还有张问陶等)。他强调:“夫诗者由情生者也,有必不可解之情,而后有必不可朽之诗。”
他的诗歌主张是明代中后期李贽的“童心说”、汤显祖的“至情说”、公安派性灵思想的发展。
中国诗歌向有注重性情之说。因为唯有如此,诗乃有“必不可朽之诗”。钱穆也说过:“摩诘诗若是写物,然正贵有我之存在,子美若是写我,然亦正贵其有物之存在。”故而,“写我,要有物的存在,写物要有我的存在,写俗世,要有灵魂参与,写灵魂,要有要有世俗作为容器”。
唯如此,有“至真”性情,才能写出有好诗,反之,必然枯索、干瘪、不入味、不出彩,即使你堆砌了许多看似浓艳骄矜的词藻,实则贫乏,肤浅,味同嚼蜡。 有“至真”性情,首先与诗人的人品、人格及思想修为有关。歌德也曾说过人格与艺术产生的重要性。
袁枚在其《随园诗话》中,有一处说起过他这方面的一件事——
余戏刻一私印,用唐人“钱塘苏小是乡亲”之句。某尚书过金陵,索余诗册。余—一时率意用之。尚书大加诃责。余初犹逊谢,既而责之不休,余正色曰:“公以为此印不伦耶在今日观,自然公官一品,苏小贱矣。诚恐百年以后,人但知有苏小,不复知有公也。”一座冁然。
“钱塘苏小是乡亲”,是唐人韩君平的诗句,原文是一联:“吴郡陆机称地主,钱塘苏小是乡亲”。现在看来,袁枚斥之不错,世人果是“但知”有苏小小,“不复知”有尚书公也!
在诗写性情的主张中,不仅从选材及情感的倾注上,袁枚还从自己的实践中说过一些具体写作方法上的主张。我试列三点如下。
一,不喜叠韵、和韵及用古人韵。他在《随园诗话》中说;以为诗写性情,惟吾所适。一韵中有千百字,凭吾所选,尚有用定后不慊意而别改者;何得以一二韵约束为之既约束,则不得不凑拍;既凑拍,安得有性情哉?并例举:《庄子》曰:“忘足,履之适也。”余亦曰:忘韵,诗之适也。
二,不用典。他说:余每作咏古、咏物诗,必将此题之书籍,无所不搜;及诗之成也,仍不用一典。尝言:人有典而不用,犹之有权势而不逞也。
三,不喜生僻艰涩之风,反对用生僻而古人所吐弃不屑用之字。他向不喜黄山谷的诗,并把黄山谷的诗比作“果中之百合,蔬中之刀豆,”毕竟“味少”。 ……
当然,诗写性情也有缺少反映社会生活的一面。
—————— 附录袁枚诗
马嵬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遣兴 爱好由来下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 阿婆还似初笄女,头未梳成不许看。
山行杂咏 十里崎岖半里平,一峰才送一峰迎。 青山似茧将人裹,不信前头有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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