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经常喜欢把诗无定形挂在嘴边,吾也算其一,但不知有几个人真正懂的这句话。
诗无定形原本出自的是董仲舒的诗无达诂。
何为诗无达诂?
"达诂"的意思是确切的训诂或解释。春秋战国时代,赋《诗经》断章取义成风,《左传·襄公二十八年》,""庆舍之士谓卢蒲癸曰:……赋《诗》断章,余取所求焉。"这在当时典籍的记载中多不胜数。既各取所需而属"断章",借古语以说"我"之情,因此,所引之诗,其义因人而异,所谓"左氏引《诗》,皆非《诗》人之旨"(曾异《纺授堂文集》卷五《复曾叔祈书》)。西汉人解《诗》,如《韩诗外传》,亦用此法。所以说叫做"《诗》无达诂",所谓"《诗》无定形,读《诗》者亦无定解"(文《抱经堂文集》卷三《校本〈韩诗外传〉序》)。
在艺术鉴赏中,又由于诗的含义常常并不显露,甚至于"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白居易《与元九书》),加上鉴赏者的心理、情感状态的不同,对同一首诗,常常因鉴赏者的不同而会有不同的解释。所以,"诗无达诂"在后世又被引申为审美鉴赏中的差异性。这一点在中国古文论中也有很丰富的论述。例如宋人刘辰翁在《须溪集》卷六《题刘玉田题杜诗》中所说的:"观诗各随所得,或与此语本无交涉。"其子刘将孙所作王安石《唐百家诗选序》说的"古人赋《诗》,独断章见志。固有本语本意若不及此,而触景动怀,别有激发"(《永乐大典》卷九○七《诗》)。"各随所得","别有激发",就是讲的艺术鉴赏中的因人而异。此外,像王夫之在《 斋诗话》卷一所说的"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人情之游也无涯,而各以其情遇,斯所贵于有诗。"以至常州词派论词所说的:"初学词求有寄托,……既成格调求无寄托;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知者见知"(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谭献《复堂词话》所说的"所谓作者未必然,读者何必不然",及《复堂词录序》所说:"侧出其言,傍通其情,触类以 感,充类以尽。甚且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
这些论述都在于说明艺术的鉴赏中存在着审美差异性:同一部作品,鉴赏者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以其情而自得,这在艺术鉴赏中,是常见的事实。即西方所说的一千个读者,即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也就是法国诗人瓦勒利所说的"诗中章句并无正解真旨。作者本人亦无权定夺","吾诗中之意,惟人所寓。吾所寓意,只为己设;他人异解,并行不悖"(转引自钱钟书《也是集》第 121页)。"其于当世西方显学所谓'接受美学'、'读者与作者眼界溶化'、'拆散结构主义',亦如椎轮之与大车焉"(《也是集》),实质上是完全相通的。 当然,承认审美鉴赏中的差异性,是必须的,却不能因此否认审美鉴赏的共性或客观标准的存在,不承认前者是不符合审美鉴赏实际的;不承认后则会导致审美鉴赏中的绝对相对主义,同样是不符合艺术鉴赏的历史实际的。 以上官论。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诗无达诂? 原因有四。 仅说其一。 诗歌意象的跳跃性引发不同的理解 晚唐温庭筠的《商山早行》有名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共含六个物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从人的正常观察顺序来看,六物象中占空间最大的是"月"和"霜",因为霜覆盖面广,铺天盖地,而月华挥洒满乾坤,当然应被首先看到。其次是茅店、板桥,具有规则的平面,在自然界千姿百态的物象中,也较引人注目。最小的物象是人迹,最不确定的声音是鸡声。然而,诗人却凸显脚印和鸡声,对此采用特写镜头。之后由鸡声写及茅店,又由茅店写及空中月;由脚印联系到脚印所在之桥板,由桥板再注意到板上之霜。取象顺序与正常的观察顺序刚好相反。通过物象的逆序安排,鲜明地突出了人迹和鸡声,使之成为中心视象,于是,在雄鸡啼晓的霜晨,早行人的形象虽未直接见于取景框,却呼之欲出。这是从视像的角度来欣赏。若从内容来看,此联写鸡啼,状残月,描人迹,绘银霜,有声、有色、有光、有温度,但所突出的重心还是"诗眼"--"早"字,诗人把"早"字巧妙地形象化、具体化。这两种解读都属于此诗的"正解"。 迈五诗兄此诗正如温诗一样,首联阶上春秋叶,未成风月诗,却被有人说什么对比修辞不对。 搞的好像春秋不能做修辞,风月不能做修辞一样。 那按照他的认知,温诗这首也没有修辞,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都是名词,哪来的修辞呢? 更可怕的是,请教他何为对比修辞时,他来一句,我没有义务教你。 弟曾经在论坛说过,多辩论有益诗路。然辩论要有依可据,否则信口张来,或者一句我没有义务教你,此非正辩之道。 个人引玉之见,如有不妥,欢迎指正,但只接受有依可据的指正,不接受信口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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