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编炕席】

王泽生 · 发表于 2016-7-3 10:45:41

本帖最后由北国幽兰于 2016-9-1 17:02 编辑 【老父亲编炕席】
（2016-7-3早绥化）
昨天中午，老父亲打来电话问我，我说有所好转，能吃能喝了。父亲高兴得高声说“我大儿子病好了，爸高兴”，他语调高昂，简直就是肺腑深处的呐喊。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前不久，是我这次住院的中段，我住了一个月的院，始终是好三天、赖三天。母亲忧愁大劲的时候，就自己去溜达散心，一天下午说去萧红故居，晚上与我讲起了一些见闻。
她说张家大院的炕席编的质量不好，不是气色纯正的秫秸，咱家以前的炕席略带腊红色，那是老熟的高粱秸了。那样的高粱杆扒的皮有劲道，有韧性，有光滑感，结实耐用。俺家的炕席都是父亲编的，秋天里高粱割回家，冬天里父亲就开始忙开了，先把秫秸捆浇透水，还带着冰碴就扛回屋里缓冻，然后梳理净裹着的皮，实质性的作业就开始了。
父亲那时候还能蹲着，还能猫腰呢，很多家里外头的活儿，他都拿得起、放得下。整个冬天别人都在猫冬，他闲不住，宁肯白搭工夫也忙，免费给左邻右舍编上一廪炕席。父亲是个热心人，但凡谁求他只要他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都知道他做事认真，活儿好，编的炕席没有倒刺。
小时候我睡在父亲的炕席上，整个冬天老火炕温暖如春，那美丽的炕席的花纹一辈子忘不了。我大学毕业以后，俺家的老炕席破碎成好几片，因为老火炕坍塌，炕面子坯断裂，蹿出火苗子把炕席燎着了。于是，换成白色人造革的炕席，如果炕烧得太热就散出一股糊巴味，一点不象秫秸的那样天然绿色。
许多年过去，父亲浪迹他乡，我留守却不再种高粱。故乡编炕席的手艺也失传了，不再有人编炕席，炕席成为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这次住院，父亲从他乡打来电话，我只好敷衍，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伪称自己病情见强了。我知道父亲的心情，他瘫痪着寸步难行。我知道人死了，不过是一尾炕席卷上，卷席筒而已——人生不过如此。

www.13860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