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散记8：庆安县小老太太】

王泽生

    【住院散记8：庆安县小老太太】
    （2016-3-2午夜）
    今年1月上旬，内十科106病房，来了一个小老太太，绥化东面山区庆安县的。她不但小，而且瘦到了一定程度，皮包骨，一副柴骨却还有生气。她74岁了，耳不聋眼不花，说话逻辑清晰，脑袋半点不糊涂。看样儿，就是个刷儿快的人，说话咔咔的、简炼到位。这样一个患者，才住10多天就急着出院，回家自己挂吊瓶去了。她说攒那点钱不容易，都花在这了，回去吃啥还活不活了。她吝惜钱，这的病人大半刚刚稳住病情就走掉了，大夫拦着“说三道四”也无济于事。
    她隔一道门口，与我对床，走廊风很大，她怕冷，门趔趄开一点缝儿，她就掉过头去。可又看不到电视，再就掉过来，把头枕高过床头护栏。挂吊瓶的时候，躺着可以看电视剧，这是内十科宾馆化管理的标志，所以，这个科的一张床位60块钱，比其他科的床位贵出两倍。厕所里虽然有热水器却是坏的，不能淋浴；墙壁上虽有空调，可空是摆设。塑钢窗户是单层的，那成了风口，直透冷气。这是1952年盖的老建筑了，据说是苏联人盖的，现在是历史文物保护建筑，拆不得也大修不得，只能勉强维持简单的装修。那是三七墙体，挡不住腊月的高寒，医院供暖非常糟。另外，每个患者每天取暖费5块钱，裹在住院费里。大腊月的，户外滴水成冰，半夜，病舍里直冻大腿，睡不住人。不少患者到附近住小旅馆，可小老太太舍不得，陪护她的有一儿一女，她俩儿子，老大没有来。女儿和她二哥在病房凑合着住，因为一楼空气不好还冷，总有空床，这给他们提供了容身之处。我怕交叉感染，可已经感染了，特别怕冷，就去外头住店，我那铺位被她儿子睡了。
    小寒胜大寒。小老太太的邻床空着位，恰好被五常县一老头的老伴住上了，她是陪护来的，大块头，烫的头，有洁癖，紫华叫她大个儿。大个干净到只盖自己大衣，不盖挂床患者被子的程度。小老太和大个很投缘，凑到一块儿，嘴就不闲起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拉呱起农事。小老太说，咱能动的那几年，秋收时候，遛黄豆，真着遛啊。满庄稼地地走，人家割完装车总弄不净，一直捡到太阳压山，一抬头天黑了。一大扛豆枝沉甸甸的，那时没手机，只能自己硬扛，真累也过瘾。她述说着自己的光辉史，大个儿夸她能干。大个儿也接着说，那些年遛包米，扒人家弄完的包米铺子，一大丝袋子，大湿包米棒子，真是沉啊。她俩一唱一和，回忆着当年的“壮怀激烈”，如今身处暮年，说罢，她俩一阵子沉默。
    小老太太出院了，唯一理由是病情很轻。的确，才10来天她恢复的非常快，精神头愈加矍铄起来。她干了一辈子的活，人儿小却体质贼好，一辈子没大吃过什么药。惟一的缺陷是右眼下眼皮外翻，翻出了的鲜红直吓人，她小眼，如是大眼睛，那眼仁不得吧嗒掉出来。可见那眼皮外翻的有多厉害，其实是手术后植的皮，贴在那怎么也不合炉，一抽巴就把眼皮坠翻过来。她大女儿说，她母亲眼皮巴巴着，脸上原来长了两个肉瘤，在哈医大做手术切去，从屁股上移来一块皮贴上的。大夫说如果五年不犯，就没事了，到现在都十多年了，就是眼睛那样不好看，不妨碍视力。原来如此，这老太太头发黑臻臻的，没一丝白发，她健康得很。其实年纪大的老人，瘦一些好，免得得这得那的怪病。都说瘦人能长寿，她活过80岁没问题，她气力够用，一点不喘。
    大寒小寒，冻成一盘。有肺气肿的人，这季节呼吸最遭罪的，上不来气，他们喜欢喝点开水，烫烫嗓子。小老太太长得真筋斗，丝毫不喘粗气，我则不行，气短的要命，经常喝开水润肺。她是老烟枪，吸了一辈子烟，烟龄60年了，十几岁就开吸，那种大叶子烟，劲儿最冲的叫蛤蟆头。这个冬天，她的肺保持着旺盛的呼吸，真是奇迹。其实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夏季农闲，她叼个大烟袋，在土街上和屯里的老姐妹们凑一块，道旁一坐，就唠呗。唠扯到晌午歪，回去做饭，下午接着唠。这就是呼兰河的乡土民风。
    小老太太老了也不闲着，不白吃干饭。她老俩给人家看林子，乡村路两侧林带被村上卖给个人了，伐了又栽树苗子，怕祸祸，雇她一年三千块钱，到年底就给。她说待着谁给你钱，挣个油盐钱不也挺好吗。她两个子女在院外小餐馆吃，每天俩人不得百八的，再给她捎回来。她俩是花她母亲的钱，我叹息如此儿女，不要也罢，有也无益。出院那天，老太太自言自语，说，老大杀鸡连个鸡毛都见不着，这个老二还中，能见着点鸡血。言外之意，她二儿子稍微孝心一些。

冷香梦

佳作赏读，感谢先生,问好先生,祝先生创作快乐!祝先生猴年大吉，万事如意！，

冷香梦

先生这样生病，很痛苦啊。

冷香梦

先生佳作,情感真挚。意境俱佳。

冷香梦

全是真心实语，全是现实生活。

冷香梦

欣赏佳作，感受情怀, 感谢先生,问好先生

湘南秋叶

看样儿，就是个刷儿快的人，

湘南秋叶

大夫拦着“说三道四”

湘南秋叶

这两句趣味。

湘南秋叶

有热水器却是坏的，有空调，可空是摆设。

湘南秋叶

应该是红包问题了。

湘南秋叶

每个患者每天取暖费5块钱，裹在住院费里。大腊月的，户外滴水成冰，半夜，病舍里直冻大腿，睡不住人。不少患者到附近住小旅馆

湘南秋叶

是在越南吧？？

湘南秋叶

大寒小寒，冻成一盘。有肺气肿的人，这季节呼吸最遭罪的

湘南秋叶

老大杀鸡连个鸡毛都见不着，这个老二还中，能见着点鸡血。

湘南秋叶

一个好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