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嘣嘣硬儿（散文，又名《心结石》）

王泽生

    记事：嘣嘣硬儿（散文，又名《心结石》）

    （2014-7-16早1-3点半）
    从南一直到光明胡同，两侧红棚子和太阳伞林立，这些是终日固守的。更多是赶早市卖了就走，也夹杂着跑江湖的耍切口的。7月15日下午天黑前，小菜市中段道北，一个江湖游医，专门掏耳蚕的。等我到那，早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了。
    红棚子下，一张不大的四方桌，摆放着一些简单的器械。针筒、滴管、手术钳、镊子之类的。桌前搭了一块印了广告语的油布，上边说耳结石能引起耳穿孔、耳聋。这个中年男的挺身，站在桌子后，脑门上套着窥视镜。他嘴里叼着大半截香烟，信誓旦旦，说：“今天我到这里，免费检查，是帮大家义诊来的。”
    最打眼的是那一堆耳结石，隆起在半截小纸盒里。那就是他的杰作，让人信服的物证。他指着一个痂状的耳蚕，说，喏——这才掏出的，还热乎着呢。哈，他把耳蚕当成了肉包子，新出锅的，新鲜热乎着呢。
    那些所谓的耳结石，仔细一看，什么形状的都有，豆粒大的，小指甲大的，椭圆的，棱角的，那是岁月累积的“精华”。像小绿豆，红小豆，黄豆。像黑色的老鼠屎，又像鱼眼珠子，像长了毛的高粱米。又像一粒粒像松树籽，红褐色，但比松籽大一些。他指着桌上的结石，说得眉飞色舞。我纳了闷了，耳结石竟然也千奇百怪，果真是真的么。
    顿了一口浓烟，喷出鼻腔。他继续神侃，说在他们那儿，耳蚕叫“嘣嘣硬儿”。呼兰河这里，叫耳在子，就是耳塞子。好听一点，叫耳钉，耳结石。过去乡下孩子皮实，耳朵眼发炎化脓了，叫闹耳朵底子，大都不当回事，扛一扛就过去了。那种任小病小灾自生自灭的年代，孩子们都散养着的，就像鸡鸭鹅狗一样散养着。野生着的，满地跑，火力旺，抗病力也强。记得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片药，就是2011年底实在病得不行了，才住了大院。
    我的耳结石大概三十年了，我始终想弄出来，就一直疏忽了下来。乡下人都活得粗枝大叶的，头疼脑热惯了，小毛病从不当回事。他们成年论辈子的忙，忙得脚打后脑勺，风里来雨里去，哪里顾得上牙疼腿疼的。特别是农忙季节，疼也得咬着牙上阵。粗人，粗话，粗活，粗饭，粗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他们一身粗。粗啦啦的性格，粗辣辣的行事风格。什么事儿都可以粗糙着，就是对庄稼一丝不苟。
    和他搭讪之后，我故作不确定哪个耳朵，让他都给查查。他捏个窥镜，看了一大会，说左右都有，问我不经常掏耳朵吧。问他能掏出来么，啥价？能，俩一百五。真贵啊，记得1996年我毕业后，联合中学去了个掏耳蚕的，一人才五块钱。这才十几年，竟翻了十几倍，钱真毛，毛得有了阴影。那时代的江湖游医也简单自然。
    看客倒是不少，都只是围观，除了我被诊治一番之外。还有一个木讷的老妪，欲舍而不舍，她望着他迟迟不忍走开。他极力规劝，周围人也分离撮合，说五十块钱给她掏了吧。是啊，她一定是耳朵堵塞严重，如果轻来轻去的，压根不会在乎的。他问他带了多少钱。“三十块”，她唯唯诺诺，吞吞吐吐，和他保持着距离，怕钱被抢走似的。
    那神医又说：“如果去医院除石，少说得几百块，我这才几十块啊。再说了，你这东西要不掏出来，对健康不好，年头多了还容易致癌。”那老妪高个儿，大块头，一头半白不花的头发，眼神直愣愣的瞅着他。这时，一个兜生意的三轮车夫过来，拽她一把，说，妈——咱回家吧。她儿子被破毡帽遮住半张脸，遮住那份寒酸相。她双手拢在袖管里，三九天着了风寒似的。一句良言三冬暖，一件坏事六月寒啊。那神医呢，一张面瘫似的脸攋攋着，跟死了爹似的，跟谁欠他钱似的。那脸老长，能挂个油瓶了。老妪把他当作耳旁风了。
    这菜场周围，是卖廉价商品的小店，而这耳结石成了细瓷，那可是奢侈品。其实，世上没什么耳结石这一说，耳道一些栓塞是耵聍的钙化。而且，绝大多数耳蚕没症状，不用治。就算严重一些的堵塞，去五官科洗耳也就OK了。那些跑街的，江湖郎中不可信，骗钱而已。他们甚至作弊，在检查耳朵时候，抽老千，做手脚。他们夸大其词，把你忽悠得像坐高速电梯，进而把你鬼迷心窍。
    我们活着，不怕耳结石，就怕心灵滋生“结石”。世上人心是不同的，良心也不是等齐划一的，心灵的结石也千奇百怪。这座城市曾有一个八卦街，那儿小胡同多如牛毛，盘丝洞似的八卦街，左转右转，迷宫似的。八卦街时代是棚户区，如今，那棚户区消失了，消失于棚户改造的浪潮中。城市高楼遍地，街巷比原来简单通达了，而人心更复杂了。原来的淳朴味没了，多了说不清的冷漠和隔阂。这座小市场的彻底形成，并空前繁华起来，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层出不穷。有时人们面对丑恶，就当作广场舞了，也是无奈。
    那掏耳结石的，标榜立等可取，就似洗快照那样，顶呱呱的神速啊。我看穿了，不敢戳穿，那神医却攮了我一句。我说，一句话干嘛不能换个说法，非得说的跟个炮筒子似的，让人噎得透不过气来。这座花花世界，人们羡慕土豪，精神极度缺钙，全是金钱至上惹的祸。江湖庸医们大行其道，折射出信仰缺失和心灵空虚——是这时代的通病。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所能预期的，光明的环境下未必就没有黑暗，但是，人也可以为了信仰不计生死。
    心里装的东西多了，累啊，丑态多了，能不累么。活得累，是这年头的通病。记得有副对子说，要看早点来，大文章全凭起首；须观完了去，好结果总在后头。明天看“耳在子”去，我这样想。那依附于别人摊子的神医，又会神游到别处行骗了，毋庸置疑。他的心早就嘣嘣硬儿，如一粒耳屎。其实，他那些耳结石（耳屎）都是假的，骗人的玩意——心结石。胆结石、肾结石、脑结石……人体可以有种种结石，但惟一不可以有心结石。

大卫

我们活着，不怕耳结石，就怕心灵滋生“结石”。世上人心是不同的，良心也不是等齐划一的，心灵的结石也千奇百怪。
－－－－学习好文章，问好。

水涵天

欣赏美文。问好！

蝴蝶翻飞

我们活着，不怕耳结石，就怕心灵滋生“结石”。世上人心是不同的，良心也不是等齐划一的，心灵的结石也千奇百怪。这座城市曾有一个八卦街，那儿小胡同多如牛毛，盘丝洞似的八卦街，左转右转，迷宫似的。 美文，流畅自然的文笔，自然而然的道出想要说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