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网上: 聂绀弩的一首七律

居南望北

我转网上：聂绀弩措辞委婉的七律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红尘万丈，熙来攘往，立于市井之中，看人流如织，车马如龙，恍然想起李商隐的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竟觉此身亦是飘萍。

浮生若梦，有人金玉满堂，有人清风两袖，最后不免都发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之叹。尘世之人就像雨中孤舟，飘摇着，寻觅着，终将没于苍茫烟水之中。下面一起读诗：

杂诗四首 其一
聂绀弩
辟户披襟细雨来，偶思独上妙高台。
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筐扫霸才。
何日读书完万卷，有时倾尽酒中杯。
自怜本是红尘客，错爱孤山几树梅。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北大荒，冻土未消，寒风裹着雪粒，打在一位劳动者的身上。聂绀弩此时已年近花甲，因为遭受打击，从京城来到了这片黑土地。他白天扛着锄头在田间劳作，夜晚则挤在低矮的土坯房里读书。

在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的境况下，他并未到处诉苦，也没有故作清高地遁世，反而以细雨为衣、以高台为志，通过红尘客与孤山梅的对比，展现出了一位文人坚韧的风骨。

聂绀弩虽然前半生备受世人尊敬，可是他的壮年却遭遇了人生的断崖。他被遣送北大荒时，随身携带的书籍都被没收，只能在劳动间隙，偷偷地在烟盒纸上记录诗句。唐弢曾评价聂绀弩是狱里诗豪、寒中梅蕊，他的诗作没有温室里的闲愁，而是带着土味，却又透着梅香。

开篇描绘出一幅闲适、清幽的生活场景，“辟户披襟细雨来，偶思独上妙高台。” 诗人推开房门，敞开衣襟，一阵细雨刚好飘了过来。或许是凉爽的天气激发了兴致，他忽然想独自登上那座风景独特的高台。

“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筐扫霸才”，颔联发挥想象，描写精彩。在春风拂遍的辽阔天地间，追寻着花开的讯息；要用囊括天下的力度，彻底清除所有专横跋扈的霸才。

出句化用杜牧的春风十里扬州路，花开有序、春风和煦，象征自然规律与人间正道。不过北大荒却不及江南的繁华，黑土地上的征花信，带着一种熬过冬就是春的期待，暗合他对美好生活的微弱希冀。

对句看似霸气，其实却带有一丝怨愁。装在一个筐子里的东西，好像随手就能扫净，这不是狂傲，而是压抑到极致的一种反弹，也体现出作者整顿乾坤、清除污垢的宏大抱负。

“何日读书完万卷，有时倾尽酒中杯”，颈联写出了作者内心的无奈与执着。生活在北大荒的日子里，安心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他曾在信里跟朋友说，《唐诗三百首》都找不到，只能靠脑子背。即使身处困境，作者依然想方设法地读书，并渴望读尽万卷书。

在北大荒生活，酒是一种稀罕物，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分到一点。作者并非嗜酒，而是借酒浇。他也不是烂醉如泥，而是清醒的时候居多，不沉沦，也不麻木。正所谓醉里乾坤大，愁中岁月长，即使醉是暂时的，愁是长久的，但也要坚强地活下去。

结尾妙不可言，“自怜本是红尘客，错爱孤山几树梅。” 诗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反而是一位热爱生活的红尘客。他阅历丰富，一辈子都在凡尘里打滚。一个“错”是正话反说，他不是爱错了，而是不该爱却偏要爱。

北宋高士林逋隐居西湖孤山，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是文人高洁的象征。聂绀弩去世前曾对弟子说：“我这一辈子，没写过一句违心的诗。” 聂绀弩明知坚守高洁会遭遇更大的打击，却还是不愿随波逐流，依然坚守自己的精神底线。

聂绀弩措辞委婉的七律，颔联想象丰富，结尾更是妙不可言。北大荒没有春风十里，只有寒风刺骨；不见美酒，唯有苦水。诗人偏要在诗里营造一个春风拂面、有梅可赏的世界。全文情感真切，没有半点掉书袋的酸腐，其文字背后隐藏的是文人的风骨、斗士的勇气。

学鸣声韵

聂绀弩
辟户披襟细雨来，偶思独上妙高台。
春风十里征花信，天下一筐扫霸才。
何日读书完万卷，有时倾尽酒中杯。
自怜本是红尘客，错爱孤山几树梅。

学鸣声韵

结尾妙不可言，“自怜本是红尘客，错爱孤山几树梅。” 诗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反而是一位热爱生活的红尘客。他阅历丰富，一辈子都在凡尘里打滚。一个“错”是正话反说，他不是爱错了，而是不该爱却偏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