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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古琴 于 2025-6-9 17:35 编辑
他的诗,引来刘半农林语堂蔡元培胡适一众应和,人却被“默杀”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是真的。
前一段时间我听完了《知堂回想录》,就是这么想的。
人一辈子可以做很多错误的事情,可笑的事情,无聊的事情,但是如果事关民族大义,想都别想。
1936年的鲁迅,在上海看平、津文化界一百零四人,联名发表了“对时局的意见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又掉转头看,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连钱玄同、顾颉刚都具了名,启明(周作人)怎能这么退后?
他已经预料到了:与他失和的二弟,早晚要走上一条不归路。
那个时候,不但是鲁迅着急,还有很多人都很着急。
从日本脱身投入抗战的郭沫若,写了《国难声中怀知堂》,感叹:“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周作人却在北平安然不动,不久,他竟然出席了敌寇召开的“文化座谈会”。
茅盾、郁达夫、老舍等十八位文艺界同人,联名发函,忠告周作人必须悬崖勒马,出任国民政府驻美大使的胡适,也给作人寄出一首促行诗。
而诗人艾青以《忏悔吧,周作人》为题,表达了年青一代的激愤:
……/中国的青年/要向你射击!……
1934年,周作人发表了《五十自寿诗》
其一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
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
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
旁人若问其中意,请到寒斋吃苦茶。
其二
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着袈装。
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生涯洞里蛇。
徒美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
谈狐说鬼寻常事,只欠工夫吃讲茶。
两首诗发表后,引得一众民国文化大佬的唱和,可谓盛况空前。
刘半农一口气和了四首:
其一
咬清声韵替分家,爆出为袈擦长裟。
算罢音程昏若豕,画成浪线曲如蛇。
常还不尽文章债,欲避无从事务麻。
最是安闲临睡顷,一支烟卷一杯茶。
其二
吃肉无多亦恋家,至今不想著袈裟。
时嘲老旦四哥马,未饱名肴一套蛇。
猛忆结婚头戴顶,旋遭大故体披麻。
有时回到乡间去,白粥油条胜早茶。
其三
只缘险韵押袈裟,乱说居家与出家。
薄技敢夸马胜狗,深谋难免足加蛇。
儿能口叫八爷令,妻有眉心一点麻。
书匠生涯喝白水,每年招考吃回茶。
其四
落发何须更出家,浴衣也好当袈裟。
才低怕见一筐蟹,手笨难敲七寸蛇。
不敢冒充为普鲁,实因初未见桑麻。
铁观音好无缘喝,且喝便宜龙井茶。
沈尹默也作了几首诗,其中一首为:
《和岂明五十自寿打油诗韵》
多重袍子当袈裟,五时平头算出家。
懒去降龙兼伏虎,闲看绾蚓与纾蛇。
先生随喜栽桃李,博士偏劳拾芝麻。
等是闲言休更说,且来上寿一杯茶。
林语堂也有一首:
京兆绍兴同是家,布衣袖阔代袭装。
只恋什刹海中蟹,胡说入道湾里蛇。
织就语丝文似锦,吟成苦雨意如麻。
别来但喜君无恙,徒恨未能共话茶。
还有钱玄同的:
但乐无家不出家,不皈佛教没袭装。
腐心桐选诛邪鬼,切齿纲伦打毒蛇。
读史敢言无舜禹,谈音尚欲析遮麻。
寒宵凛冽怀三友,蜜橘酥糖普洱茶。
胡适也有两首,一首七言,一首五言的:
《和苦茶先生打油诗》
先生在家像出家,虽然弗着啥袈裟。
能从骨董寻人味,不惯拳头打死蛇。
吃肉应防嚼朋友,打油莫待种芝麻。
想来爱惜绍兴酒,邀客高斋吃苦茶。
《再和苦茶先生·聊自嘲也》
老夫不出家,也不着袈装。
人间专打鬼,臂上爱蟠蛇。
不敢充油默,都缘怕肉麻。
能干大碗酒,不品小钟茶。
沈兼士的:
错被人呼小学家,莫教俗字写袈裟。
有山姓氏讹成魏,无虫人称本是蛇。
端透而今变知澈,鱼模自古属歌麻。
眼前一例君须记,荼苦由来即苦茶。
蔡元培竟然也写了三首:
《和知堂老人五十自寿》其一
何分袍子与袈裟,天下原来是一家。
不管乘轩缘好鹤,休因惹草却惊蛇。
扪心得失勤拈豆,入市婆娑懒绩麻。
园地仍归君自己,可能亲掇雨前茶。
其二
厂甸摊头卖饼家,肯将儒服换袈裟。
赏音莫泥骊黄马,佐斗宁参内外蛇。
好祝南山寿维石,谁歌北虏乱如麻。
春秋自有太平世,且咬馍馍且品茶。
《新年用知堂老人自寿韵》
新年儿女便当家,不让沙弥袈了裟。
鬼脸遮颜徒吓狗,龙灯画足似添蛇。
六幺轮掷思赢豆,教语蝉联号绩麻。
乐事追怀非苦语,容吾一样吃甜茶。
当然,也有一些人看到周作人在诗中意志消退沉湎于琐事之态不满,加以批判讽刺挖苦的。
廖沫沙的:
先生何事爱僧家?把笔题诗韵押裟。
不赶热场孤似鹤,自甘凉血懒如蛇。
选将笑话供人笑,怕惹麻烦爱肉麻。
误尽苍生欲谁责?清谈娓娓一杯茶。
当1938年,周作人出席由日本人控制下召开的所谓“更生中国文化建设座谈会”,进步作家唐弢就用周作人的五十自寿诗韵吟诗两首以讽刺:
其一
万劫灰余犹恋家,错将和服作袈裟。
炎丘史笑裈中虱,叛国人嗟袖底蛇。
寂寞古城春似水,低徊旧事雨如麻。
生涯此日垂垂老,又玷清名一盏茶。
其二
万语千言都为家,舞来长袖胜袈裟。
更生文化夸功狗,老去衣冠数嫩蛇;
北国英雄犹沥血,中原士子欲披麻。
而今苏武亦虏臣,汉室何曾薄苦茶?
1941年周作人出任伪职,沦为民族败类,左派文化人楼适夷以《闻某老人荣任督办戏和其旧作》为题,亦赋打油诗二首以讥之:
其一
娘的管他怎国家,穿将奴服充袈裟。
低头日日拜倭鬼,哓舌年年本毒蛇。
老去无端发热昏,从来有意学痹麻。
何妨且过督办瘾,横竖无茶又苦茶。
其二
半为浑家半自家,本来和服似袈裟。
生性原属墙头草,诱惑难禁树底蛇。
为羡老头挣大票,未妨吹拍肉如麻。
堪念最是废名子,仍否官斋拜苦茶。
真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周作人“五十自寿诗”的唱和风波前后绵延长达十几年,真是近代文学史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件。
我觉的建国后政府对周作人的处理很得当,人民政府容许周作人照常著译,但只能署人们不熟悉的“周遐寿”、“周启明”、“知堂”等笔名。
这等于是精神上宣告:周作人已经死了。
据说周作人为此深感痛苦,在给友人的信中喟叹:“知海外报刊时常提及鄙人,无论是称赞或骂,都很可感,因为这比默杀好得多。”
“默杀”得好,总比让肉体消失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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