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千年老猢狲 于 2022-12-9 20:2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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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時異,文理亦同。簡而非淺,約而必精。未必官誦,無需器銘。爾出其口,自聞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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誄而為文,猶今之悼詞,散文之屬,然能成其文學者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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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世之誄文有《紅樓夢》之《芙蓉女兒誄》,雖兒女情長,亦可比较于屈騷。近人或有魯迅之《記念劉和珍君》、《为了忘却的记念》亦為可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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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碑者,欲留名後世也。今之人樹碑者幾無,立傳者或有。自傳乃生前自己所作,或有偏重。他傳乃為死後由他人所作,所忌流水。近世亦有生前由他人作傳者,多以褒揚為能,故有炒作之嫌。時過境遷,前後矛盾,或成尷尬,貽笑千古,不可不引以為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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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利追名,人之常情。樹碑立傳,頌德歌功。碑忌繁雜,傳忌早成。自相矛盾,頻添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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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折之哀,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黃鳥》之辭,豈止哀乎?
157 “體舊而趣新”者,所謂舊瓶新酒,今之以舊體為詩者當如此。所謂“趣新”者,即所謂新意,而所謂新意者,是乃新境,非為一時一事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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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辭者,是欲催人淚下。真詩者,是要令人欲哭無淚,甚而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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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者,今之所謂憑弔也,可為古人,亦可為古跡,以述己之志、抒己之情也。必此者宜於文,非必此者宜於詩,唐人多不知,後人亦有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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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以文法為詩者,亦有以詩法為文者,皆不得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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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文華辭,如著彩衣赴喪。吊文化賦,如哭號無度。以詩為吊,有炫己之嫌,或有挽聯,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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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文不哀,何必斯文。吊文所吊,自是古人。切忌長篇,何需大論。文繁序巧,有傷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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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雜文者,既須有思想,又須有文采,即智術、博雅兼而有之也。所謂“藻溢於辭”,“博雅”也。所謂“辯盈乎氣”,“智術”也。然無思想之“智術”易流於詭辯,無文采之“博雅”常落於酸腐,淺薄之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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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者,或諷刺,或幽默,所謂嬉笑怒罵皆成文章。所謂“暇豫之末造”者,猶言詞乃詩之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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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者,或可謂議論之散文。散文者,形散神不散。形以為珠,神以貫之可也。若形為魚目,即便貫之以神,亦不可讀。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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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文者,以議論為文者也。所謂雜者,為其天文地理,三教九流,無所不包。今之網人,以帖為文,庶幾近之,然可稱之為文者無幾,為其思想或有,文采不足。雜文者,又為批判之文也。或在駁論之基礎上立論,或在立論之基礎上駁論,是為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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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不散,雜文非雜。文筆兼得,敘議並駕。矢之有的,射之有靶。已然落水,還須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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諧辭者詼諧之辭,所謂嬉笑以成文章者也。以其微諷,往往泛指。相聲小品,或可為上;葷黃段子,自當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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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言者隱晦之言,所謂怒罵以成文章者也。以其足刺,往往特指。為顯而隱,自然為上;為隱而隱,當然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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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籟有所思,地籟有所待,天籟乃仿佛既無所思亦無所待而發出者,所謂自然之聲而已。人籟、地籟、天籟亦如人才、地才、天才之所謂。天才者,不可思議亦無從成就。詩者,正乃天才之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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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空出世,孑然一身。父不傳子,兄不傳弟。更何況斷子絕孫者流?悲夫!亦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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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官無涉,與錢無關,自得其純粹。然上不可事父母,下不可養子孫,若非能跳出如來掌心之齊天大聖,也的確是不作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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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貴奇,趣貴妙,奇意妙趣,美之所從來。諸藝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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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簡捷之美,亦有繁複之美。國風得簡捷之美,楚騷得繁複之美。李杜蘇辛二美兼之。松齡得簡捷之美,雪芹得繁複之美。朱耷、石濤或亦如之。蘭陵則繁複些有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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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以醜為美者,如板橋之書與青藤之畫。用意奇崛,故可以化醜為美。化俗為雅者則以其妙趣橫生,近世齊璜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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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書畫一體者,乃就文人畫而論。詩與書皆可有畫意然必於畫而合之,且三者之間能若即若離為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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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濤通才,詩書畫皆好,畫兼繁簡,且有一畫論,亦可理解为為渾然一體之說。渾然一體,畫須如此,書與詩亦須如此。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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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律的確束縛手腳,然即便戴著鐐銬也可以舞蹈,被五花大綁仍能遊刃有餘,非天才而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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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成於功力,心有所欲,提筆就有。詩成於靈感,心有所動,出口即是。無靈感,何得奇意妙趣。無奇意妙趣,詩不成其為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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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書畫,雅士之所為。詩詞歌賦,文人之所好。較之前者,後者更見其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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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須有,真實未必。無中生有,如夢似幻,正奇意妙趣之所從來。小說可虛構而切忌惡搞,可淺近而切忌鄙俗,唯奇意妙趣亦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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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不得,吟誦可也。吟誦不得,默讀可也。心有所得,詩有所成,自有文字傳之,更何必勞之口齒喉舌。除非別有此好,否则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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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兼吟誦歌唱於一身,集民歌戲曲於一體,即興而來,隨意輾轉,既可咿呀以娛己,亦可表演以樂人,非有此殊才者不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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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以載道,故辭達而已矣,然孔子亦有言之不文傳之不遠之說。文之為文,亦自有其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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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李金髮之《微雨》,然後有艾青之《大堰河》。李金髮之《棄婦》、《里昂車上》和艾青之《曠野》、《公路》代表著中國新詩之最高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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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之《再別康橋》、戴望舒之《雨巷》、聞一多之《死水》乃中國新詩不可多得之亮點。郭沫若之《女神》、《鳳凰涅槃》开创了新诗戏剧美之宏伟境界,《瓶》更堪称新诗爱情诗之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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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髮之意象美、艾青之散文美、郭沫若之戲劇美、徐志摩之音樂美、戴望舒之古典美、聞一多之建築美等,共同為新詩之發展開拓出了極為廣闊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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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舊詩以押舊韻為上,寫新詩自當押新韻。然新詩亦可不押韻,所謂忘足履之適、忘韻詩之適之說,正可以此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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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詩之外亦當有新詞。可譜曲以唱,亦可獨立存在。有主歌,亦有副歌,如舊詞之上下闋然。唯主歌可有數段,段與段結構相同,意思有別。新詞自當押韻。可隔句相押,尤可句句相押,以便於唱。亦以此別之於新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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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古體,包括騷體及四言、五言、七言、樂府等非格律體;後有近體,包括律、絶、詞、曲等格律體;然後有自由體新詩。自由體新詩乃詩歌發展之必然結果,然舊體也並不因此而廢之,诗之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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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並沒有被前人寫絕。寫不出好詩,只能怪自己跳不出如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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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唐人嚇住了,以至於誤己誤人,魯子或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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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不厭狂,亦不厭改。孬者也有好句,天才也有失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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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經可重譯,糾前人之錯。孬詩可改寫,化腐朽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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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自我,老幹是也。沒了愛心,學究是也。驅時應景,市儈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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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者得网络之功,好或万古流芳,孬或遗臭万年。诗者当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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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文、詩、書、畫、印、歌,此七者,文人分內之事,兼之一二已為難得,況能全兼乎。古今或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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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分好壞,無關新舊。不得厚古薄今,亦不得厚今薄古。可以唯我獨尊,卻不可以鄰為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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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體皆備,或可兼之。偏才多有,通才難得。未必完美,自當卓越。人而非神,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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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之事,說來容易做來難,詩事亦然。故能說者多,能做者少。亦故說者自當謹慎,做者尤須努力——雖然,亦未必有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真言至理也!
結 語
身後身前兩不知, 做神做鬼未逢時; 人生或許真如夢, 我乃洪荒一睡獅。
補遺·開篇詞
獨坐西山好了堂, 村言假語自荒唐。 其中滋味誰來解? 偶爾如癡還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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